夜晚的軟件園依然燈火通明,當喧鬧了一天的北京的大部分地區已經歸於平靜,這裏,中國互聯網最前沿的陣地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忙碌著。
謝清雲步出阡陌公司的旋轉門,迎麵襲來一陣寒風,在溫暖如春的辦公室呆了一天後所剩的熱量立即消散在三九天的夜風中。公司門前的出租車排成長隊,雖然公司可以為晚下班員工報銷車費,謝清雲卻一次也沒有做過,他不喜歡那種感覺,從辦公室鑽進出租車,從一個狹小空間進入另一個更狹小空間,會有一種持續的壓抑感。
謝清雲看看手表,22點40分,走到地鐵站需要20分鍾,然後坐23點5分的最後一班地鐵回家。帶上帽子,拉高衣領,謝清雲縮著脖子融入茫茫黑暗中。
謝清雲要去的地鐵站名叫西二旗。
西二旗在北京的上班族中有著極高的知名度。作為昌平線和13號線的換乘站,早晨人流從四麵八方彙集到此,晚上人流又從這裏分散到四麵八方,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進入地鐵站,首先要過安檢門,年輕的安檢員在身前身後掃動安檢棒。這裏的工作人員和乘客都是一樣的,一次次揮動手臂,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去往昌平線的站台需要乘坐一段電梯,謝清雲站上電梯,俯瞰地麵上穿梭的乘客,手捧書本的學生,肩抗行李的工人,穿著考究的商人,還有像謝清雲一樣背著電腦的碼農。各行各業的人們,經曆著種種新鮮際遇,悲歡離合,構建了這個新鮮的世界。
很多人迷戀於世界的包羅萬象,變化無窮,豐富多彩,他們永遠富有活力,朝氣蓬勃,並且心懷感激。謝清雲卻不這麼認為,相反的,他覺得有些抑鬱。
世界是豐富多彩的,沒錯,但是個人隻有單調乏味的生活。你又沒有上帝視角,“豐富多彩”僅僅是你對於世界的一個定義罷了,能有多少感知呢?
如果一個人可以擁有別人的經曆該有多好啊!如果這樣,真的算活了不止一次啊!這個想法仿佛磁石一般存在於謝清雲的腦海中,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晚生幾百年,這個想法說不定真的可能實現。
最後一班地鐵人不多,謝清雲找到一處坐下,開始閉目養神,慢慢的感到地鐵啟動,聽到鐵軌和車體摩擦發出的隆隆聲,他回想起上高中時候的一節物理課。
那位滿臉胡茬,常年帶著一個深色茶杯的中年物理老師,他說,從太陽發出的光到達地球需要八分鍾,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是八分鍾前的太陽。
謝清雲還記得,當時自己就在想,如果太陽上有外星人的話,他們看到的便是八分鍾前地球人的影像,多麼神奇啊,如果我們可以留存住飛向遠方的影像,豈不是就留住了的過去嗎,憑借這些影像,我們應該可以回到過去,改變自己的職業,做出不同的選擇,不就相當於經曆了不同的人生了嗎?
謝清雲閉著眼睛,不禁越想越多,一時間也分辨不出,是進入了冥想還是夢境之中,隻是任憑思緒紛飛。恍惚中聽到報站的聲音,“前方到站,昌平縣城,請您做好準備”,人心中有所思,時間仿佛也加快了速度,似一瞬間就隻剩最後一站地了。過了大約五六分鍾,謝清雲聽得地鐵門開,起身走下列車,欲尋找電梯出站,走了幾步,突然發覺不對,周圍環境似乎和往日不同。他抬頭四處張望,突然一驚,發現站牌上寫的竟是“沙河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