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風雨大作,烏雲壓頂,街麵上水流成河。汽車駛過瞬間,劃出兩道華麗麗的水波,水花飛濺的聲音雜著風雨聲,嘈雜一片。思諾的心情像外麵的天氣,失了分寸,沒了方向。她眼裏漸漸有淚湧上來,閃閃瑩瑩,對麵的人卻並未看在眼裏分毫。
“所以,我不理解你,強逼著你做你不願做的事了?好了,不算強逼,你沒這麼說,是我無端揣測。可咱們當麵說句掏心底的話,那是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錯。換個角度,有這樣的機會助自己的事業步入正軌,多少人求之不得,又有什麼不對?你究竟介意什麼?是我舔著臉去求程宇坤給你錢了,還是我這麼做其實隻是讓你覺得顏麵無光?若真是這個原因,陸雨,我就真是難以理解你了!”
“若是這樣,我也不會同你說了,思諾。假若你處在我的立場,你會作何想?我相信,你也斷然不會接受這樣的幫助罷!”
“那倒未必,陸雨!”
“為什麼?”
“找工作和創業不同。找工作,便是進了別人公司大門,做得不好,也可能隨時被掃地出門,對公司而言,有何損失?而創業要的是真金白銀,那是投資,風險不可避免。但其中的風險你當真以為他們沒有細細算計過?空口無憑別人如何拿錢給你?除非你做的事值得他們投錢。然而投資創業一旦失敗,那資金便是當真打了水漂。別人給你錢,不是可憐你,同情你,是機遇。所以,找工作沒人幫忙,可以自己慢慢找,起步差些也無甚了不起。但創業呢?沒人投錢,憑你們剛出校門的兩人白手起家,玩笑麼?”
“找人投資沒錯,但不是現在這樣靠熟人、靠關係!尤其是你的緣故!”陸雨言辭激動。
“嗬!”思諾嘲他,也嘲自己,“程宇坤同你素不相識,他憑什麼給你投資?他又憑什麼因為我,給你投資?我不過偶然得到他一張名片,我連他什麼樣子都不清楚,你以為我們熟到什麼程度?”
“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思諾!你也許有理,但我也有自己的考慮。和盛達的合作,我想到此為止,再無瓜葛。後麵我會盡力自己去找投資,若真行不通,我也不強求,那或許也證明我當真不適合創業這條路。”
“你想清楚了?”思諾問,陸雨點頭,她便轉臉望向窗外,瓢潑大雨已經小了,避雨的路人紛紛上路。她低頭輕笑,“隨你!”
對麵的陸雨看著她,未言語。兩人靜坐半天,陸雨起身要走,“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去前台結過賬,出門時思諾仍呆呆坐在那兒,他看了她的背影,終是推門而出。
思諾追他出去,“陸雨,你剛才說的,我哪裏讓你覺得有隔閡,不認同你了?”
“沒了,思諾。”陸雨微笑,看她的眼神仍是溫柔善意,但在思諾看,那眼裏卻分明有了生疏和距離。“最近我可能要忙上一段時間,你走的那天都未必能去送你。我想,能不能給我點時間,容我好好整理一下我們間的問題!”
看著他撐開傘走進雨裏,看著他遠去,背影漸漸模糊在眼裏,程思諾的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來。她抬起頭來,西邊的天際烏雲正在散開,現出一線紅光。雨過終是要天晴,可她心頭此刻卻在被烏雲漸漸鋪滿。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陸雨果真再未同她聯係。倒是思諾自己,有一時快要沉不住氣給他撥電話,聽著對方鈴聲響起,卻沒來由得迅疾掛斷。她想他,念他,卻不知道那頭的陸雨是否同自己一樣害相思。有一陣也會莫名地憂心害怕,覺著陸雨隱隱便要遠離她,覺著兩人間的關係隱隱便要跌入深穀,走到盡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樣想著時便在夜裏哭出聲來。她自詡的堅強、沉著與理智,在感情麵前都變得脆弱而不堪一擊。她也曾想,便是分了又怎樣,大不了成路人,兩人從此再無交集。可這充滿豪情的想象一過去,便是無盡的悲涼和委屈漫卷而來,將她包圍、浸沒。她最後不得不提醒自己,一切不過是場臆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