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化身青山,我隻求做棵小樹,紮根在你身上,從此不分離!”
“你若化身成樹,我願舍去山的巍峨,隻做你足下一方泥土,永相依偎!”
混沌驟分,生天地,化五行,始有萬物,以血肉誕者,謂之草木禽獸,獸中多得天地靈氣者成人,人中參透造化、悟五行而返璞歸真者成神!神,可主草木枯榮,可……
半空中已盤旋許久的老隼忽然疾掠而下,目標是山腰上的一條水蟒。
水蟒剛吞食了一隻田鼠,正蠕動身體,享受消化美食的快感,愜意間渾不知自己命在頃刻。
眼看老隼便要得手,一道黑線帶著嘯聲閃電般從老隼與水蟒間劃過,“噗”地鑽入泥土不見,竟震得幾步外的一棵小樹落下三五片葉子。
隼蛇受了這般驚嚇俱各自逃離,卻聽見一個年輕的聲音憤憤道:“你這老和尚,不專心弈棋,去管那畜生間的閑事,平白壞了本公子的興致,今日到此為止!”
說話的年輕人約莫二十上下年紀,穿一身絳紅綢衫,玉佩玉帶玉束發,正經富家公子打扮,身形魁偉,相貌英俊,尤其那雙美目,漆黑如墨、深邃似海,顯得頗為不凡!
紅衣公子坐在一棵老槐樹下,對麵坐著的果然是位須眉皆長、黑瘦矮小的黃衣老僧。
兩人之間是張石桌,桌麵刻畫棋盤,棋盤上黑白縱橫,看樣子已近局終。
此時這紅衣公子正將手中白子丟回棋笥,起身便要離去。
黃衣老僧哈哈一笑道:“智心失禮了,賀施主切莫見怪,隻是施主勝勢已成,何不弈完這局?”
賀姓公子冷哼一聲道:“你心有旁騖,便贏你又如何?不弈也罷!”
智心搖了搖頭。
“非也非也,與施主弈棋老衲豈敢輕慢,隻不過老衲耳目還算靈光,出家人又慈悲為懷,實不忍見這生靈間的殺戮,故而出手,壞了施主雅興,罪過罪過!”
說完便打了個稽首。
見智心和尚如此,賀公子臉色緩和了許多,複又坐回石凳。
“也罷,這棋就不弈了,你這救蛇之事我卻要與你好好說道說道!”
智心雙手合什道:“請施主指教!”
“你道你救了那蛇便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好事嗎?”
“老衲救蛇不足一道,但畢竟是救下了一條性命,總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吧?”
“壞事!大大的壞事!”
“老衲不解,望施主賜教!”
“我且問你,這畜生覓食是否有錯?”
“食乃天性,無錯。”
“好,倘隼此處覓食不成,他處又尋食不著,饑餓而死,是否可說是你所致?
倘隼他處覓得了獵物,你又如何再救那些獵物?
而你所救的那條水蟒本就喜捕食田鼠,日後有田鼠在它口中喪生,是否也可算到你的頭上?”
“凡事皆有因果,於施主所說之果,老衲出手便是因,於蛇今日之得救,老衲出手卻是果,因果難解,故而我出家人也隻能日行一善,及眼前之所能及!阿彌陀佛!”
“你隻顧眼前去應付你那慈悲心腸,殊不知這一出手卻壞了這天地間的常道!”
智心和尚一時語塞。
“不過,這遠不是你最錯的地方。”
智心和尚額上已有汗滴流下。
“你最錯就錯在,救蛇便救蛇,為何又傷及無辜?”
“老衲何時傷及無辜了?”智心和尚驚道。
賀公子伸手一指道:“便是那株銀杏,你打出的那枚棋子不單震落了它的樹葉,更傷到了它的樹根,致其經脈受損,非但此時痛不堪言,日後生長亦大受其害!”
智心和尚奇道:“這樹根埋於地下,施主何以得知我傷了樹根,且樹木本非血肉之軀,又何來疼痛之感?怕是施主妄言打趣了。”
“哈哈哈……”賀公子忽然仰天大笑:“你這成天拜神念佛的和尚,終不過還是肉眼凡胎,本公子大俗人一個,卻比你能知草木性情,任你信不信,公子我告辭了!”
說罷吹個嘹亮的口哨,隻聽得一陣清脆的馬蹄聲,一匹全身烏黑發亮的高頭駿馬疾馳而來,眨眼便到了賀公子身旁,側臉輕蹭著賀公子的肩膀,甚是親昵!
賀公子縱身上馬,便往下山的路去,未出幾步,似又想起什麼事,勒轉馬頭回到老槐樹旁,原本嚴肅甚至有些慍怒的臉色已全然不見,一副嬉皮笑臉地欠身問道:“大師,說道歸說道,適才扔棋子那手還著實厲害,能否教教小子?”
智心和尚聽言一笑道:“貧僧拙技獻醜,倒讓施主見笑了。適才貧僧所使正是我萬木寺的暗器功夫,喚作‘穿山打’,我萬木寺絕學眾多,但暗器卻僅此一門,是內外兼修的功夫,隻不過本寺武功向不外傳,施主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