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晟神色不變,沉聲道:“還有什麼?當年偷錢的,不止桂遠一人!”
梅氏閉上眼睛,這不是她的,父母長兄在地下也不會被驚擾吧?
梅朵開始還沒有反映過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聲音道:“這是什麼意思?”
梅氏歎了一口氣,沒有話。
梅晟道:“五兩銀子一丁,李家、楊家日子不寬裕,勉強湊了一次,湊不到第二次還情有可原;梅家兩房,總共六十多畝地,作甚湊不齊十五兩銀子?”
“十五兩?為什麼是十五兩,不當是十兩麼?”梅朵腦子裏成了漿糊。
當初木家村過去服丁役去蒙古運軍糧的的是九人,梅家長房、二房各有一人,是梅晟之父梅青鬆與梅朵之父梅青竹,結果自然是堂兄弟兩個盡亡。
梅晟冷笑道:“當年抽丁是二抽一、三抽二,長房三丁該抽兩人。”
梅青柏的秀才是去年才中的,那之前自然也要服丁役。
“長房與二房當年已經分家,二爺爺還有村塾的束脩進賬,我不信二房湊不到五兩銀子。”梅晟道。
梅朵望向梅氏:“姑姑,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氏這才睜開眼睛,雙目盡赤:“當年桂家要賣地湊銀子,你爺爺奶奶就不放心,畢竟梅家有出三丁,也想要幫桂家一把。可是你爺爺素來憐貧惜弱,常幫村塾裏的寒門學子墊付束脩,手上積蓄有限。抽丁的事情一出,長房借口沒有富裕,已經借了八兩銀子過去。丟銀子的事情一出,為了湊銀子,家裏能當的都當的,湊了二十三兩四錢銀,可離了縣城,就遭了賊,你祖父也被打昏,大正月在野外躺了半,染了風寒……”
“證據是什麼?二爺爺是不是曉得了?”梅晟道。
梅朵咬牙道:“等到出丁前一日,我爹不放心,拖著病體去了桂家,才曉得長房交了五兩丁銀要免梅青柏之丁役。那五兩是銀元寶,上麵有鎮上當鋪的印記,大舅曉得我家丟銀的事,曉得不對,拿了銀子讓我爹認……我爹嘔了一口血,去長房找人,他們父子已經躲出去,隻有你爹在,正收拾行李,準備次日出丁,其他的事都不曉得……大舅曾問我爹,要不要將我大哥的名下換下來,將梅青柏的報上去,我爹沒有同意……”
其實當年就算是桂裏正與梅二爺爺懷疑梅童生,也隻是懷疑梅童生,到底是拿不準。
因為鎮上的當鋪人人都能去,梅家二房要抽兩丁,典當湊銀子也不算稀奇。這也是桂裏正隻是私下裏探問梅二爺爺,而梅二爺爺不願用侄子替下兒子的原因。
萬一隻是湊巧呢?萬一冤枉了梅童生呢?
等到梅氏父母雙亡,被大伯堂兄逼嫁,走投無路,隻能抱著一線希望,用這件事來“威脅”梅童生。
梅童生卻是自己就心虛,隻當梅氏有了實證,接受了“威脅”,答應梅氏帶梅朵留在桂家,不過也逼著梅氏發毒誓,不能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否則死去的梅二爺爺與梅青竹下輩子投不到人胎。
桂遠偷丁銀,被村裏人唾棄;梅家的行為卻是比那個更惡劣。
桂遠“出走”時隻有十五歲,並不知道家裏湊不齊二百兩銀子。梅童生卻是在明知道銀子湊不齊,隻能出丁時“搶”銀子,且為了遮掩此事,隻拿出來五兩,連長子、侄子都斷送了。
或許梅童生當初隻是圖財,沒有想到會這樣嚴重,可是後果在這裏,要是傳揚出去,梅家就要名聲掃地,梅童生自然是顧慮重重。
“畜生!不是人!”梅朵氣的渾身發抖。
實想不到下還有這樣的人,做了這樣的虧心事,等到梅家二房斷嗣時卻是半點愧疚,反而得寸進尺,霸占了二房家產。
梅氏也是紅了眼圈,當年她剛知曉真相時,反應比梅朵好不了多少。要不然是梅朵這個繈褓中的侄女需要撫養,她都想要拿菜刀與梅童生同歸於盡。
梅晟卻是依舊平靜,梅朵憤憤難平,道:“你可想明白了,那不僅是我們二房的仇人,也是你的!”
梅晟漠然道:“拿五兩銀子送到桂家是他,‘劫道’搶錢的也是他麼?”
梅朵愣住,梅氏也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