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兩不相欠”人與人之間關係反而生疏,適當的受了別人人情,關係才能更緊密些。如此有來有往,總比現下這樣“君子之交淡如水”,臨時有事再求到門上要好。
桂五有自知之明,曉得桂家做不了桂重陽的助力,頂能做到不拖後腿,桂重陽以後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為,自己蒙頭亂闖,還不若借著父蔭與兩個師兄保持往來,以後彼此扶持,京中的“徐師兄”如此,另一個即將回京的“梅師兄”也是如此。
桂重陽年歲,骨子裏帶了幾分傲氣,行事素來自立自強,並不是依賴人的性子。桂五看在眼中,既是自豪堂侄的風骨,也是隱隱擔憂他太剛性,如今能借著官司推一把,自是巴不得。
桂重陽不曉得桂五已經為他的前程事未雨綢繆,心中頗為感動。
百姓人家,提及官府衙門莫不是噤如寒蟬,可不管是桂二爺爺還是桂五聽聞他要打官司,都沒有一個“不”字。
就算曉得桂重陽認識新縣令,可這樣全心為他著想不怕麻煩不怕非議,隻有偏護他的,也隻有真正將桂重陽當成家人才會如此。
桂五讓桂重陽稍待,自己回去請了半日假,才隨桂重陽去了百味香與桂二爺爺爺等人彙合。
百味香就有紙筆,桂五吩咐桂秋拿了,自己揮筆寫狀子。
桂秋本想叫桂重陽到一邊勸兩句,眼見叔叔都應了,就立時閉了嘴。總不能就他一個人聰明,既是闔家都覺得堂弟這官司該打,那自己還廢話做什麼?就算爺爺想的少,五叔還能想的不周全?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桂五寫好了一張狀子,卻不是為桂重陽代筆,而是以自己的名義告梅家窺視配方、入室盜竊一事。
梅家偷竊未成、也沒有傷人,看似並沒有造成什麼“惡果”,桂五自不能這樣寫,少不得寫到“重傷守門犬”、現場留凶器“鐵扳手”,嚇得桂家人夜不敢寐,少年桂重陽“驚懼”之下犯了“宿疾”。
桂重陽因是早產的緣故,身體不好,如今季節變換,正好犯了咳疾,看著憔悴不少,倒是正好與桂五的狀子對上。
桂秋看了狀子,為梅家人捏了一把冷汗。
要是換成是梅童生那房,這樣折騰一番桂秋隻有歡喜的,誰讓梅童生與桂家有宿怨;換做梅平那房,桂秋多少有些不忍,卻也知趣沒有什麼。
張大聽了狀子,卻是不由去打量桂重陽,擔憂道:“剛才就聽三兒咳嗦,這麼一看孩子可不是蔫了,要不要尋個大夫給重陽好好看看?”
桂二爺爺也不放心,早年雖日子過得窮,可除了桂春落水大病了一回,自己這兩個孫子都是野草般長大;可桂重陽這侄孫子,身子骨委識太單薄了。
都“獨苗難養”,長房兄弟三個隻留了這點血脈,以後還要等他開枝散葉,豈能有半點閃失?看來得吩咐下去,以後大家都不許叫重陽名字,還是用“三兒”做名,糊弄過去閻王爺。
桂秋在旁聽了,也望向桂重陽,卻是羞愧不已。
因桂重陽是外回來的,即便如今闔家都靠桂重陽,可桂秋心裏多少都有些提防之心。畢竟有自己那位四叔的前車之鑒在,坑一次親人就是數條人命;要是桂重陽再來一次,桂家不得真要徹底斷絕。
因這一點提防,桂秋始終沒有辦法將桂重陽當成真正的親人,也就不會像桂二爺爺與桂五那樣全心為桂重陽著想,才會就桂家要打官司的事想東想西,壓根沒有留意到桂重陽的憔悴。
桂重陽昨晚確實很晚才睡,卻不是什麼“驚懼”所引起的,不過是放心不下梅八那個傻蛋而已。
這些沒有必要解釋,桂重陽謝過張大的關心,隻有藥方正吃著。
桂五卻是留心進去,卻也沒有請鎮上大夫的話。
鎮上能有什麼好大夫,等的官司完了正好可以帶桂重陽進京一次,到時候尋個好大夫好好診診脈。北地寒冷,桂重陽頭一次在北地過冬,也給開個溫和的方子調理。
桂二爺爺腿腳不便,張大聽到衙門難免犯怵,最後桂五請兩人在這邊包廂等了,帶了桂秋、桂重陽去了縣衙遞狀子。
*
縣衙門口。
桂五來過幾次,門子已經熟了,殷勤道:“桂五爺您這是來尋鍾老爺,的這就去傳話!”
升鬥民怕衙門,可這衙門上工的也要吃飯。
像桂五這樣在鎮上有產業、出手又大方的主兒,在衙役眼中本是大肥羊,可誰讓桂五百味香開業時,鐵和尚放出話來“桂五不僅是桂家的桂五,還是鐵家的老五”呢,縣衙的捕頭就姓鐵,是鐵和尚的親侄子,素來也待桂五極親近的,衙役與門子自然也不敢勒索到桂五頭上。
門子給臉麵,桂五卻不好真的“狐假虎威”,悄悄塞了一塊銀子到門子手中,道:“我今兒是來尋刑房的老爺遞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