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王朝,合盛二年,正是元宵良辰,合盛皇帝冊封新妃。
是夜,漫天煙火點亮皇城,綿延恩澤普降天下,皇城南都沁浸在吉慶的熱鬧氛圍中。
可並非人人都喜歡這吉日。譬如,她就不喜歡,她甚至是痛恨。
南都郊外一處荒塚堆,她抬頭看著遠處絢爛的煙花。亮光印在她澄明的瞳孔裏,化作一顆顆精亮的淚珠,從眼眶滾落。
她叫雲璃,曾經是合盛皇帝的戀人,隻是曾經。
而現在,於皇帝心中,雲璃是不堪的過去,是必須抹掉的痕跡。他早已將她殺死,也早就將她遺忘。
但雲璃沒有忘記他,她清楚記得他的樣子,清楚得就像是剛剛見到他一樣。她記得他是怎樣利用自己,記得他是如何殺害她的父親。這痛,她時刻謹記。這恨,與日俱增。
雲璃低頭看著眼下的無名墳塚,淚水從眼中迸出。荒墳中躺著的是她死去的父親,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將目光轉向遠處的皇宮,遙想坐在龍椅上的那個心安理得享受皇權沐浴的男人,她眸中的淚光不由聚成一道刺骨的寒光,欲直刺那人心髒。朱唇顫動,素手緊握,雲璃清冷的身影立在夜風中,深陷仇恨漩渦不能自拔。
“姐姐。”一個十四五歲的清秀少年牽起雲璃的手,將她從悲痛中喚醒。
雲璃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淺淺應了聲:“小鈺。”
“姐姐,你不要再為那個男人流淚了,我們這次回來,就是取他性命為師父報仇的,你應該振作才是,還在難過什麼?”小鈺漂亮的臉蛋上盡顯不解之意。
雲璃蹲下身,輕撫墳塚上的碎土,低聲歎道:“自兩年前,他殺我們父女那一刻開始,我就不會再為他流一滴淚了。隻是……隻是想到父親早已逝去,我這個苟活於人世的不孝女竟連一個墓碑都不敢為他立,任由他埋屍荒郊,心中實感痛苦。”
小鈺輕撫雲璃的後背,安慰道:“再忍忍吧,等我們殺了皇帝,就能光明正大的為師父遷墳立碑了,這一天不會遠了。”
雲璃點點頭,臉上愁苦的神色有些緩和,盯著墳塚,目光堅定,喃喃自語:“兩年了,我們的機會終於來了。他對付我們父女的那點招數又想在他親弟弟身上施展,想必榮王淩紹現在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了吧。明日,我們便去試探淩紹。”說著,又從腰間取出一柄雕刻精致的短劍來,遞與小鈺:“明日你拿著這把赤霄短劍去榮王府,他見了此物必會與我相見。”
小鈺接過短劍,心中有些不安道:“姐姐,我們這算是在利用他嗎?他畢竟救過你。”
“他不反,就隻有死路一條。”雲璃的神情稍顯傷感。
二人的身影在廣闊無邊的夜幕下顯得格外渺小,他們的生命力與意誌力又是那麼強大,複仇的征途他們才剛剛踏上……
小鈺比雲璃小四歲,是個棄兒,自小被雲璃的父親雲天一收養,並跟隨雲天一修道煉丹。因麵相皎潔秀美有如白玉,故得名白玉。又因他命格五行缺金,難以平衡,陽壽不長,又換了“鈺”字,以期延年益壽。
次日清晨,白鈺將那柄赤霄短劍交於榮王府門前看守的侍衛,說此寶劍是榮王隨身之物,十分緊要,並讓侍衛向榮王通報,自己則在門外等待。那侍衛狐疑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個不明身份的少年,又害怕真是榮王的物品,不敢怠慢,雙手托著短劍,轉身速速向府內跑去。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那侍衛與幾名王府內衛擁護著一位男子從王府疾步走出來。隻見那男子恰過弱冠之年,生得十分俊朗,身形修長挺拔,著了件深紫色錦袍,袍上繡著淺金色纏枝連理菊暗紋,手裏握著那把赤霄短劍,大步流星迎麵走來。
白鈺對淩紹的模樣仍有幾分清楚的記憶,加之他非凡的氣度,於眾人之中一眼便認出了他,便作揖道:“參見榮王殿下。”
淩紹精銳的目光朝白鈺身上掃射一番,問道:“你是何人?這把劍是如何得來的?”
白鈺一笑:“王爺無需知道我是誰,我隻是受這劍主人所托,邀王爺一聚。”他自幼潛心修道,鮮少露麵,淩紹不認識他並不奇怪。隻因淩紹在兩年前救了他和雲璃,所以他對淩紹印象頗深。
淩紹聞言,上前抓住白鈺的手臂,麵色有些緊張的問道:“她在哪裏?”
白鈺推開淩紹的手,回道:“她在等你,王爺請跟我來。”
淩紹點頭應允,隨即就要跟著白鈺出門,又見身邊的內衛欲與他同行,便抬手示意他們退下。
其中一個內衛頭領上前小聲勸道:“王爺,您隻身一人跟這小子外出,實在有些不妥。此時朝中一些勢力對您虎視眈眈,欲加害於您的不在少數,萬一那小子是被派來暗害您的,那該如何是好?還是讓屬下跟您一同去吧。”
淩紹摸著手中的短劍,稍稍遲疑片刻,說道:“不必了,隻是去見一個故人,本王自能應付。”語畢,便隨白鈺一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