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交代(2 / 2)

巴山劍場,一個可以看見東邊初升的朝霞的洞窟裏,有著一應生活所需的家私。

黑土陶罐裏還插著一些山間的野花。

這是餘左池平日裏在巴山劍場修行所居的地方。

早可見朝霞,晚間可見山霧如飄帶在林間繚繞,若是雨後晴,往往對麵的山穀裏就有彩虹。

此時他的對麵坐著一名青衫老者。

這名老者身上的青衫是道袍式樣,他須發都是銀白,但是肌膚卻是如同嬰兒般紅嫩。

“從你開始修行時,我們便都知道你喜歡住的高,住的高當然是有好處的,住的高看的遠,心氣就會開闊,心氣開闊,行事用劍就會大氣,但一味的看得遠卻也往往看不見隱憂,高處的東西光明而清晰,隻有那些陰暗的地方,才滋生腐爛和黴變。”這名老者煮了一壺黃酒,這壺黃酒的色澤和琥珀似的,很香,但是已經沒有多少酒味,喝起來也很淡,有一種洞藏了很多年之後特有的清冽和甘醇,越發像最初釀造時的山泉水參雜了歲月的味道。

“不是我們害怕改變,而是已經有所改變。”

這名老者看著餘左池,認真而溫和的道:“這麼多各朝的修行者過來,其中隻有半是想成為巴山劍場弟子的年輕人,其中有大半倒是劍器榜上的強者,有些則應該是比劍器榜上的許多人還強,隻是不屑上榜的那些更加心高氣傲的人,他們最想試試的應該就是你和顧離人的劍。來的修行者太多,軍方都怕生出亂事,連橫山軍都開撥了過來,萬一軍方和某些宗門的人發生摩擦,軍方的人死了和這些宗門的人要是死了,這些都會算我們巴山劍場的頭上。而且,巴山劍場如此聲勢浩大的公開收徒,又不止隻對秦人,許多別朝的年輕才俊進入巴山劍場修行,讓長陵的那些貴人們怎麼想?我們可是秦地的修行地,將來我們這裏出去的修行者若是變成敵朝的強者…你看,連溫宛都已經決定去海外,可能很多年都不會再回巴山…”

“師叔。”

餘左池喝了一杯酒,他突然打斷了這名老者的陳述,語氣和杯中的酒一樣柔和道:“你們在怕什麼?”

這名老者頓時愣了愣。

“既然你不是你們害怕改變,而是已經有所改變,那你們還在還害怕什麼?”餘左池看著他,平靜的道:“其實你們心中應該明白,無論我去不去鏡湖,無論顧離人公不公開收徒,這改變都已經發生。就如魏雲水宮,哪怕當年雲水宮的人根本隻在寒潭學劍,也是世所警惕,連魏的幾支精銳軍隊都始終駐紮在雲水宮周圍,不是雲水宮那些人有任何多餘的想法,而是因為雲水宮太強。現在我們有些人太強,而下麵一代的弟子,也是分外的優秀。不管我們怎麼做怎麼想,巴山劍場終究會成為山林裏那株招風的大樹。一個宗門在某一個時代正好湧現很多強大的修行者,這算是巧合,也算是命大勢,任何人都阻止和改變不了。但幼時我就聽到過一句老話,就算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人頂著,所以害怕塌下來,是沒有意義的。”

這名老者沉默下來。

他聽明白了,也覺得的確有些道理,但這也無法阻止他心中的不安。他明白自己的不安隻是因為他和餘左池等人不是同樣的人。

但顧離人和餘左池等人便是此時巴山劍場最高的人,餘左池最後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即便出了什麼事情,那也是他們擔著。

“顧師弟並非像所有人想象的那麼隨意而不顧所有人想法,他很辛苦的趕回來,就是因為他知道必須趕回來,還有,他在休息前和我過,他會就這件事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餘左池笑了起來,道:“既然他都已經這麼了,那我就相信他會給所有趕來的人一個交代,所以我便不心急,就等著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