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了中文，當然回來教語文。英語老師又走了一位，去深南方一家外貿公司了。校長有點為難地，打量著我的神色，“你英語八級，托福也過了，教英語行不行?”那小心亦亦的口吻，像是把我當成一個易碎的瓷器。
其實，心理上有些痛，有抗拒。
英語八級，是為了獎學金，以及做家教攢資本。
至於托福考試，就是為了林悅國，林悅國說他可能要出國巡回演出……世事既有所不為，也有所要為……
“除了英語，別的不行嗎？”
“不是勉強，有困難就算了，你能夠回來就非常感謝了——你先回去準備吧——”校長看我半天未做回應。便收回了剛才的詢問。
不知別的老師會怎麼樣，我真看不得老校長愁眉苦臉的樣子。
“要不，我先教著，等新老師來了，我再下來吧——”
“嗯？可以嗎？”校長眼中立刻閃爍著光亮，有點像心意得到滿足的孩子，長年累月和學生們打交道，校長骨子裏已經透進學生們身上才有那份天真與朝氣。
“但是教學方法要按我的方式來——我要麼不教，要教我不想教出一堆為高考製度，添磚加瓦的紙上談兵的趙括，更不願教出滿口東北向陽市味道的莫名其妙的英語發音——”
校長聽得有點糊塗，可也聽得仔細，我說完有一會兒，他都沉思著看著我，後來笑了，“你文字表達能力的確不一般，不教語文是屈才了，方式呢當然你說了算，但內容還是不能脫離教學大綱任務，這是統一規定的，學生將來要融入社會，不能與大環境脫軌，當然最終的目的還是讓趙括的錯誤就繼續睡在曆史裏麵，警醒後來人；這英語發音當然按英語國家的來，就你說的咱們東北向陽味兒的英語，擱國內有不上，拿國外去用人家都聽不懂，到時辛苦學一口啞巴英語，誤人子弟，這正是教育的大已。”
“我須要一個專門英語教室，和一套高音質的音響，大屏幕的媒體播放器材，我們沒有現實的語言環境，但須要創造一個虛擬逼真的環境——”
“可以，可以。”校長眉頭也未皺一下，就答應下來。
出了校長室，被走廊窗子吹進來的冷風冷卻了一下，發熱的頭腦才有些冷靜下來。心中暗忖，我這是不是獅子大開口呢。一整套設備下來該多少錢呢？現在物價飛漲，英語老師不也是因為教育資金緊張，當老師工資低才跳槽的嗎？
越想越後悔。走到樓梯口，急忙轉身奔校長室。
“校長——”
校長剛放下電話，“怎麼，還有事嗎？”
“算了，我剛才的要求有點太過分了，別的老師怎麼教，我想我也能教——”
“怎麼叫算了！剛才我還覺得你們年青人就是好，敢想，有魄力，這怎麼還沒開始就打退堂鼓了？年青人可不能這麼瞻前顧後的！是擔心我這老頭子當不了你們後盾吧？”校長笑了，“放心，這把老骨頭還硬著，心眼兒也還好使。隻要你們為了學生，敢想敢做，隻要有條件我就全力支持，沒條件創造條件也支持——”
老校長的骨頭是硬的。據說當年文化革命時期，曾被學生從二樓樓梯上推下樓去，也隻是受了皮外傷。爬起來撣撣身上的塵土之後，還對推他的學生們，說了句，“你們還太小，將來的路還很長，好些事還不懂。”那些推他的學生，經曆了學校停課，上山下鄉之後，高考恢複，繼續求學的人，人生受益，無知的人處處碰壁，相繼找到校長進行了懺悔與道歉。據說，校長根本就不計個人恩怨，拉著那一幫幫來看他的學生，指著殘損的當年教學樓，說想道歉免了，將功補過機會，這就是現成的，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你們耽誤了不能再耽誤下一代。教學樓宇的翻建，教委給的經費根本不夠，大部分就是來自當初就讀於此的學生們資助。
“校長，我好些不懂——”
“你根本不是不懂！你是信不過我這個校長！你的想法很對路！難得你這份為學生著想的心！這才是老師的根本！你父親不在了，如果還在的話，就衝你剛才的那份想法，我這老校長就該親自上門，表示感謝，你父親是位好老師，他又培育了一位好老師。”
其實，聽到校長提到父親，眼眶就熱熱的，又因為自己的表現，父親被人讚譽，那真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而我知道，那不是流淚的場合，我已經站在了要為人師表的立場上了。隻能笑笑，說了聲，“謝謝校長。”
“我這老校長應該感謝你呀，這麼好的建議，這麼多年該意識到我都沒想到，耽誤了多少學生啊——以後，有什麼好的想法，就直接提出來，不要縮手縮腳，學生求知的時間黃金難買，有時錯過了，可能就是一輩子，一個人的一輩子迷失了，後麵幾輩子都可能迷失……。我們當老師的責任重大啊……”
本來以為怎麼也要幾天時間，可是那天下午，校長就把我找去了。領我來到學校禮堂。
“江老師，你看這裏成不？”
“地方倒是清靜，上課音響不會影響其它班級。就是，地方太大了些吧？”
“二個班級一起上，這地方正好！其他呢，你看沒什麼意見，就定在這裏吧？”
什麼？二個班級，那可得百來名學生呀！我心理一個機靈！那校長根本不看我，好像根本是故意的不給我留商量餘地！不過，我也很快理解了校長的苦衷，高二，高三已經就二名英語教師在頂著了，這高一，也等我一人去頂著呢！不是讓我頂，是沒人與我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