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父母早亡,在下隨師父在山中長大,適才之言都是往日師父說起的,在下隻是複述。”
“哦?令師是?”
“家師諸葛清雲。”
“嗯,怪不得呢,當年老道也曾與諸葛兄坐而論道,受益良多。不知諸葛兄現在如何了?”
“家師已於十年前亡故了。”
“可惜了,天妒英才呀。”
玄心老道微微有些失神,雙眼像是有些濕潤。
過了一會兒,老道回過神來,笑道:“人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讓賢侄見笑了。”
陳睿連稱不敢。
老道輕輕捋了捋頜下長須,笑道:“賢侄對我道家了解多少?”
陳睿應道:“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晚輩以為此言甚妙。道是先於天地的混成之物,歸本溯源是指天地萬物之至理。宇宙蒼穹蒼茫宏大,人的一生不可能完全認識透,隻能在短短數十載的人生中不停地追尋著真理。這真理存在在天地萬物之中,一花、一樹、一飛禽、一走獸,隻要有感於心,皆稱為道。”
“好,賢侄此言大善。一花一塵,須彌世界,我心有得,皆可成道,老道今日受教了。諸葛兄真乃奇人,竟然教出如此弟子,老道佩服。”
“道長過譽了。晚輩今日此來是有事相求。”
老道擺了擺手,喝道:“去,關了殿門,今日不見外客了。”
隨侍的小道士,關了殿門。大殿中一片靜寂,隻剩下了玄心老道與陳睿兩人。
玄心老道示意陳睿開口,陳睿點點頭,續道:“晚輩奉命執掌鷹衛,手下暫缺人手,現在想向道長借些人手。”
老道不置可否,盯著陳睿的雙眼笑道:“小家夥,你要與蕭鸞打擂台,何苦拉著老道下水。老道明哲保身了一輩子,臨老了得多為徒子徒孫們想想了。”
陳睿笑了笑,沒有反駁。端起茶碗,輕輕抿了口茶,把玩著茶杯蓋子。
老道雙眼似開似閉,盤坐在蒲團中,靜靜等著陳睿下文。
陳睿腹俳道:不愧是修了一輩子道的老狐狸,真是沉穩啊。也罷,誰讓咱才是弱勢的一方呢,先開口就先開口吧,隻要把老頭拉下水就行了。這場子遲早能找回來。
“道長不知對現在道家的境況可有什麼想法?”
玄心老道苦笑,真是隻小狐狸,這話題挑的好。
“賢侄看看玄心觀的勝景,難道看不出來嗎?”
陳睿翻了個白眼,暗罵一聲,老頭真是夠墨跡的,不許下好處就死不鬆口。
“晚輩看來隻怕是要勝極反衰了。佛門日益興盛,而且現在皇室中人對佛家更有好感,尤其是蕭鸞。聽說蕭鸞家中就修了一座佛堂,供家人日日參拜。若是道長願意讓弟子出仕,日後道家也就有了自保之力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出人,我保你道家傳承不至於被佛家壓迫。
老道擰著長須,歎道:“賢侄此言不差,陛下殯天之後,隻怕我道家就沒有容身之所了。玄心觀昌盛一時,到時候若是沒人護持,恐怕會毀於一旦。此事貧道應下了。”
陳睿鬆了口氣,終於說動了老頭。
老道看著陳睿,笑道:“賢侄,去年你橫空出世時,老道就看好你。陛下問起你時,老道給了你一個‘破軍’的稱號,可曾滿意?”
陳睿聽見這個綽號就渾身不舒服,瞪了一眼老頭,道:“道長就沒有更好的了嗎?比如神威天將,忠義武聖等等的。”
老道愕然,嘴角一陣抽搐,喃喃自語道:“好厚實的臉皮,頗有老道年輕時的神韻。”
兩人對視大笑,陳睿躬身一禮道:“道長,在下告辭了。明日晚輩派人來召集貴派弟子。”
“賢侄別急,老道為你起上一卦,如何?”
陳睿一愣,又緩緩坐下,笑道:“有勞道長了。”
老道閉目,嘴裏念念有詞,手中三枚銅錢上下翻飛。
忽然老道雙眼圓睜,將手中銅錢拋起,在空中相互碰撞,叮鈴鈴清脆悅耳。
銅錢落地,老道盯著銅錢,手指掐算著。
《彖》曰: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決而和。“揚於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陳睿盯著卦象,輕聲道:“小人竊位,發號施令,聲厲詞嚴。發兵出戰,則出擊不利。若是能守住這一時,則小人消退,君子得勢。多謝道長,晚輩告辭。”
說罷躬身一禮,告辭出了太極殿。
玄心老道盯著陳睿的背影,眼露奇光。
喃喃自語道:“好一個奇才。去年老道曾給你卜過一卦,卦象顯示你有九五之姿,隻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順利地走到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