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亭中已多了一人,高瘦,一身青衫,臉上彌漫著一層青氣,神情冷峻神秘,令每個看到他的人都說不出地難受。
那青衣人並不答話,兀自踞坐在石凳上,“砰”地一聲,把一個包裹放在了石幾上;看那包裹的形狀,裏麵應是一把劍。
慧遠笑嘻嘻走過去,解開包裹。
裏麵果真是一把劍,劍鞘雖斑駁古舊,但卻鑲金錯玉。楞伽雖不學劍,但隻是看了這劍鞘,就已對裏麵的劍悠然神往。
慧遠“嗆啷”一聲把劍抽出來,楞伽一看,卻是大失所望。
原來隻是一把青銅劍罷了,用來做古董,還有可觀,若是用來做武器,隻怕還沒出手,就已先輸了氣勢。
劉遺民卻“呼”地站起身,驚問:“陳兄何處得來此劍?”
“隻要有銀子,還怕買不到?”青衣人的神情卻是頗為淡漠。
“師父,我看這劍,卻也一般,”楞伽對師父的舉動,大惑不解。
“大膽,”劉遺民把劍拿在手中,細細欣賞,“你仔細看看,它與普通的青銅劍,有何不同。”
楞伽細心一看,才發覺這劍果然有些特異處。普通的青銅劍,或是一色青黃,或是一色灰白,而這把劍,劍脊處呈青黃色,劍刃卻是灰白色,在青黃與灰白兩色之間,隱約有一道細縫;顯然這把劍是分兩次鑄造,然後再把兩部分,嵌合在一處的。
慧遠把劍拿在手中,說:“‘白所以為堅也,黃所以為韌也,黃白雜則堅且韌’,這把劍,正是所謂‘黃白雜則堅且韌’,確是好劍哪!”
“老禿驢還沒說盡這劍的妙處,”劉遺民指著劍脊說,“你且看看這銘文。”
慧遠眯眼一看,果見劍上有一行銘文,以金絲嵌錯,乃是“勾踐之用劍”五字,字形豎長,首尾纖細,類於蚊腳,很是秀麗。
慧遠一張嘴,正要說些什麼,忽聽到一陣馬蹄錚錚,隨風飄上山來。
遠遠看見山腳下已聚集了數十騎,馬匹雄俊非凡,馬上的人,皆做飛龍禁軍打扮。
劉遺民一皺眉,問:“宮裏的人來幹什麼?”
“還不是王純五那野道士惹來的,”青衣人冷冷地說。
話音剛落,山道上已奔來了一個老道,奇怪的是肩上居然還扛著一人。
那老道“騰騰騰”跑進亭子裏,“撲通”一聲,把肩上的人扔在地上,說:“各位稍等,下麵那幾個草包頗為討厭,竟從洛陽跟到了廬山,待我先去把他們打發了,再跟各位敘舊。”
說罷,又“騰騰騰”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隻聽半山腰傳來“啊啊啊”的驚呼聲,許多刀劍映著朝陽,飛起又落下,果真有些“飛龍在天”的樣子。然後又是一陣馬蹄錚錚,——那些飛龍禁軍,來得快,去得也快。
亭子裏的人卻都隻顧著看王純五帶來的那個年輕男子,心裏隻想著:“俗語說‘貌比潘安’,眼前這個男子,隻怕真的潘安來了,也要自愧不如呢?”
“各位這樣直著眼看他,莫非都有斷袖之癖?”
楞伽一抬頭,原來是王純五回來了,隻見他五短身材,滿麵虯髯,豹眼環睛。
楞伽不禁想:“怎麼上天造人如此奇妙,既能造出美如這男子的,也能造出醜如這道士的。”
“野道,”慧遠皺著眉問,“你帶這麼個人上來幹什麼?”
“你可知他是誰?”王純五大大咧咧坐下,抓起茶壺,把茶嘴塞入口中,咕嘟咕嘟喝起來。
楞伽看得心痛如割。
“屁話,”慧遠說,“他又不是我家養的,我怎知他是誰。”
王純五得意地說:“他便是當今皇上的麵首張易之。”
眾人一聽,一片嘩然。
劉遺民問:“你把個麵首弄來何用?”
楞伽卻問:“師父,‘麵首’是什麼?”
青衣人則冷笑著說:“原來王兄……哼哼。”
王純五卻擠了擠他的豹眼,神秘地說:“各位不要誤會,這人卻是送給寂滅師太享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