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背後有傷,我不敢隨意下床。顧不得身下褥子的潮濕粘膩,我隻能光著脊背,老老實實的趴在上麵。早已入春的季節還是有些冷的,背上的傷太過熱辣,竟為我抵擋了一絲冷意。
此時已是月上枝頭,我看著夜空中懸著的那輪明月,隻覺得什麼東西從我的眼前劃過。
“叭!”
漆黑的夜空被突然燃起的煙火照亮了,窗外的景致也變得清晰,接著又是一片連著一片的煙火在空中爆開,分外的美麗。
從小我就愛看煙花,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名字,原來我的名字像這煙花一樣的美麗。
我突然想起,今日是江都城中小女兒們的節日。窗外的煙火正是這江都城的母親們,為將要長成的女兒祈福。每年這個時候,江都城中必定會慶祝一番,女兒們還能在晚上吃上母親親手包的湯圓,預祝她們一生能夠圓圓滿滿。
我的小時候,是靠著米湯和奇流母親的奶長大的。從我能夠自己吃飯起,就從沒有在女兒節這天,吃上過一口母親的湯圓。
“你醒了啊!”奇流欣喜的叫道。
許是我太過感傷,竟連奇流什麼時候推開門都不知道,隻見奇流兩隻手上都端著隻碗走了進來,見我裸著後背趴在床上,竟不好意思起來。
“那個,你方便起來嗎?”
“幹什麼?”
“我娘給你做了湯圓,還有煎了藥,娘要你先趁熱把藥喝了,這對你的傷有好處。”
“奧,那你端來吧,替我謝謝劉嬸。”
奇流站著不動,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處看。
“那個你不能先把衣服穿起來嗎?我先把背轉過去。”
被奇流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妥,雖說都是小孩子,可也畢竟懵懂的知道男女有別。
“那你將麻繩上的衣服遞給我。”昨天的衣服沾染了血跡,我是萬萬不會再穿了,幹淨的衣服就掛在離奇流很近的麻繩上。
“奧,”奇流背過身將衣服遞給我。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行了,你可以轉過身來了。”
奇流扶著我在床上坐穩,卻不敢讓我的背靠到身後的床幹上,隻能右手托著我的左臂,將藥碗遞給我,“喝了吧,這對你背上的傷有好處,是阮姑娘吩咐給你熬的。”
“奧。”
“你就奧,這可是阮姑娘讓我娘給你熬的,你就奧一聲這麼簡單?”
我斜睨了他一眼。
“不然呢,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更何況是比巴掌疼得多的長針,我還沒那麼賤,對傷害過我的人還能夠感恩戴德。”
奇流麵色有些不自然。
“煙花,其實阮姑娘人也沒那麼壞,隻是……”
“隻是什麼,隻是唯獨對我一人苛刻而已,你是不是想說這個。”
“不是你想的那樣,”奇流急急辯道,“我娘說阮姑娘是你的娘親,我想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你嚴厲。”
“是嗎,劉嬸不也是你的娘親嗎?怎麼不見她對你這麼狠,行了,你不用為她說好話了。”
“煙花,我……還是先把藥喝了吧。”
“把那碗湯圓給我端來,我不喝藥。”我的手推開奇流已經送到我唇邊,裝著治我背上傷藥的碗,我不想喝。
“你不喝藥,傷可是會好的慢的。你怕苦,放心,我給你帶了蜜餞來,喝了藥就給你吃。”
我直接扭頭。
“因為是她讓人熬的,我不願意喝,我餓了。”
知道我的脾氣,奇流也不再多說,“那好吧,我把蜜餞給你留下,你想吃的時候再吃。”
奇流把藥碗放在桌上,端起那碗湯圓,麵對我在床畔坐下。為了防止滑倒,我的左手不敢用力的撐在床鋪上,就怕把傷口掙裂,右手緊緊攀著奇流端著碗的左手腕,我知道這樣奇流端著碗很不方便,可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奇流用剩下的一隻手給我喂湯圓,六隻白嫩嫩的湯圓就躺在碗裏,我突然就不敢吃了,我怕它們這麼被我吃沒了,好似我所剩不多的希望也被自己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