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它們的寓意嗎?”
“哦?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吧。香根鳶尾是幸福的象征。你看它的形狀,像不像鳶的尾巴?很像吧。它們在法語中被稱為‘光之花’,意思是彩虹。因為它有藍、紫、紅、橙、白、黑各色。它們被法國人所喜愛,象征著法國人民純潔、莊嚴和光明磊落。同時,它們也代表著自由。”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兒到處都生長著鳶尾花。我真想摘幾朵回去,如果碰到了哪個漂亮姑娘,就送給她。”
“是想送給夏允汐,對吧?今天沒有在這兒遇見她,還是有點兒失望吧?”
“也談不上失望。日子過去了這麼久了,我想她早已經忘記我了。時間能衝淡一切。現在哪裏還有什麼山盟海誓可言?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如果能夠生活在回憶裏,也未嚐不是一件幸運的事兒。回憶很美,現實很慘,這才讓我們更加珍惜過去的美好,憧憬著更加美好的未來。說老實話,來到巴黎我是有一些奢望的,我奢望能夠在某個街頭走著走著忽然重逢夏允汐,或者在這所她生活過的大學裏能夠看她一眼,可是就算是重逢了又怎樣?看了一眼又能怎樣?我們還能回去嗎?不能,我們根本回不去了,現在我的心情非常平靜,與其見麵徒添悲傷和煩惱,還不如不見。就讓我活在過去的回憶裏,不要被這冷冰冰的現實再次擊倒,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
白旭桀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他傳遞過來的溫暖。他對我蕩漾起一個陽光般的微笑,說:“這就好了嘛。你終於還是放下了一切。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一個真男兒。我挺你。”
我用手緊緊握著他的手,什麼話也沒說,就那樣緊緊地握著。這一刹那,一直籠罩在心中長達兩年的陰霾一掃而光,我忽然從孤獨的牢籠裏解放出來,我輕輕地對著天空微笑,喃喃地對自己、對夏允汐說:“就讓我們這樣真正地釋放吧。允汐,不管你今後生命中是否會忘記了我,我永遠地祝福你,希望你幸福。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在巴黎玩了十天,整整十天。白旭桀這一次花掉了接近十萬元。我們開心得不得了,這十天就像是去了一趟天堂。
最後那天回國,是一個陰天。飛機同樣是在深夜十點才起飛。白旭桀由於玩得太累,那天白天一直躺在床上像一隻豬一樣睡得沉沉的。
我不忍心驚擾他,自己又睡不著,於是披上一件薄薄的白襯衣出了酒店門。我打算在這最後一天用一種平靜的方式把我這趟浪漫巴黎之行結束。
我走出酒店後,隨意上了一輛公交車。這一次,是唯一一次沒有和白旭桀同行。心中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孤獨,也有些許淡淡的惆悵,還有一絲小小的興奮。
我耳朵裏塞著耳機,聽的是美國鄉村音樂歌手約翰?丹佛的歌。公交車不急不緩地向前行駛,我沒有一個具體的目的地,也無所謂在哪一個站下車,走到哪兒就算哪兒。
窗外的陽光斜射進來,在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我不知不覺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的杭州。我和夏允汐坐在郊外戒毒所通往市區的汽車上,那個時候的她剛剛戒毒成功。我們分享著生活的喜悅,一路上說著甜蜜的愛語。那個時候我們怎麼會知道,即使再美好、再甜蜜的愛情也會像曾經鮮豔靚麗的玫瑰花,也會在最後迎來枯萎、凋謝的那一天?
車子在搖搖晃晃中停下了,我也被嘈雜的人聲驚醒。向窗外一看,正是法國那條高貴、迷人的香榭麗舍大街。下了車,我隨即鑽入那人山人海中。
走過一排排門庭若市、萬人空巷的商業區,每到一個好看的櫥窗,我都要停留一下,拿出相機拍個不停。我仿佛成了這個世界的看客。我不懂法語,英語也不是很好,身邊的人都在用全世界各種語言交談著,而我形單影隻一個人,我也沒有交談的欲望和對象。我就默默地走著,默默地照相,還有不到十個小時我就要離開巴黎了,這一刻竟然發現自己的內心充滿了強烈的傷感。而前前後後加起來,我到巴黎不過十天。
也許隻用一眼,我就深深地愛上了巴黎。
來到戴高樂星形廣場,正好有一群青年藝術家在那兒表演。他們穿著挖洞的牛仔褲,頭發被吹成了爆炸式,不管是男的女的都化妝,而且還是具有誇張效果的煙熏妝,一共是五個人,裏麵唯一的那個女生穿著一條被剪成條條絲帶的五彩裙子,頭發被染成大紅色,鼻子上還穿了一個孔,戴著一個像是寶石做的鼻環。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被她的狂野和個性征服。他們有的拿著電吉他,有的敲著架子鼓,還有的拿著貝斯,那個小女生是主唱,她隻拿著一個話筒。
強勁有力、狂野奔放的樂聲響起,四個男生都激情四射地開始彈奏起來,那個女生從容不迫地走到臨時搭建的小舞台中間,來了一段野性的熱舞。台下的觀眾越聚越多,並且開始歡呼。
跳了兩分鍾後,她忽然跪倒在地,從裙子後麵不知哪個地方拿出一個話筒,開始嘶吼起來。她的歌聲雄渾熱辣、帶有一股很強的穿透力。我不知道她唱的內容是什麼,不過我能感受到她和四個伴奏者的洶湧澎湃的情感。至於這情感到底是關於哪一方麵,我無從說起。也許就是簡簡單單的歌頌青春、發泄青春的搖滾樂,因為他們看上去絕對不超過二十歲,甚至是高中生,年輕而有活力。
在國內,我很少接觸這種露天式的搖滾樂。仿佛一瞬間,我就被它的魅力徹底征服。正當我陶醉在這狂躁的音樂中時,我向人群中隨意瞥了一眼。
那一眼,我看到了夏允汐。我肯定自己沒有認錯,她的身形、臉龐、一顰一笑我都再熟悉不過,盡管過去了兩年多,我還是能夠一眼就把她從人山人海中認出來。
她的頭發不再是直的,而是微微地卷起來,就像好看的洋娃娃一樣,她穿的也比以前成熟得多、時尚得多了,因為她那件淡紫色的連衣裙很像路易威登的最新款,一定價格不菲。她還穿上了一雙水晶色的高跟鞋,整個人的氣質更有女人味了。
我覺得心髒那一刻幾乎快停止了跳動。我就呆呆地看著她,然後被人群一擠,差點兒摔了一跤。等我再次看向她出現的地方,她不見了。這裏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圍個水泄不通。我撥開人群,四周轉悠著找她的身影,卻再也找不到了。
我忽然慌張了,像個小孩子一樣,第一次感受到全世界隻有一個人的孤單。我好像一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坐在路邊傷傷心心、淒淒慘慘地哭起來。原來之前說過的堅強和解脫全是空話,不然我的心怎麼會這麼痛!來來往往的行人用一種奇特的眼光看著我,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白人小孩兒走到我身邊,給了我一個氣球。他微笑著看我,然後用法語對我說了一句話。我聽不懂,茫然地看著他。他再次對我微笑,然後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回到了不遠處他父母的身邊。
我看了看這個黃色的氣球,上麵有一隻可愛的皮卡丘。它調皮地朝我眨著眼睛。
然後,我像一個找到了回家路的孩子,破涕為笑了。正在這時,白旭桀的電話打過來,他在那邊焦急地問我在哪裏,我說我還在香榭麗舍大街,他就對著我大聲咆哮起來,飛機還有兩個小時就起飛了!
他在電話裏對我說去戴高樂機場的最近路線,我按照他的指示,在一個小時內抵達了機場。
當再次看到他時,我忽然上前緊緊抱住了他。他看到我一身邋裏邋遢,手中還握著一個黃氣球,非常地費解,對於我突然的親昵,他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我緊緊摸著他的後背,熱淚湧下來。我說:“我看到夏允汐了,真的,我真的看見她了。”
自從那次巴黎之行後,我再也沒有遇見過夏允汐。時光飛逝,轉眼間過了五年。
這幾年間,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我也從那個稚氣未脫的畢業生變成了快到而立之年的成熟男。如今,我是杭州一家大報社的總編輯之一,平時工作挺忙碌的,我負責的主要是社會新聞這一板塊。有時候,還經常到國外出差。以前我覺得去一趟巴黎非常地了不起,而現在幾乎是一個月就要去歐洲幾次。歐洲現在對於我來說,也並沒有什麼非常特別的吸引力。在我眼裏,隻要是可以安居樂業,在哪兒生活都是差不多的。
值得一提的是,我現在已經結婚兩年半了。我老婆是杭州一家娛樂電視台的主持人,叫李佳倩,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當初我們在一個酒會上認識,然後她一直不停地給我打電話,約我出來吃飯、唱歌什麼的,慢慢地就產生感情了。其實,是她追的我,她說喜歡我身上散發出來的獨特氣質,喜歡我的一舉一動,尤其喜歡我唱歌時深情的模樣,看上去就像一個明星那麼有魅力。
本來最初我對她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雖然她長著一張江南女子那一種清秀如水的麵容,猶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純。我本來以為我會像白旭桀那樣一輩子心裏隻裝著逝去的曾經的戀人,用一生的孤獨來懲罰自己。可惜最終我還是忍耐不了,這鑽心蝕骨的寂寞。再加上家裏父母給我的壓力,他們逼著我一定要盡快成家。最後在李佳倩猛烈的攻勢下,我答應了她的追求。然後,我像具行屍走肉一樣,開始和李佳倩同居。
李佳倩也是一個好女孩兒。她溫柔、善良、體貼、知書達禮、花容月貌、笑轉星眸,絕對是大部分男生心中妻子的理想型。而我和她在一起,沒有年輕戀愛時那種轟轟烈烈的大起大落,有的隻是平淡無奇和細水長流。我們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瘋狂熱戀中的愛人,不如說是相濡以沫的摯友。
慢慢地,我發現和她的默契越來越深了。她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總是想方設法為對方著想。她也很大度,不會像一般的女子那樣猜疑對方,甚至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