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之後,天空仍然陰霾重重。似乎隨時會再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晨光熹微中,雪地上反射出的慘白寒光透過別墅大樓的落地玻璃窗,映照在客廳諸人的臉上。
一派沉寂。沉寂過後,仍是沉寂。沒有電話。
餘悅不知何時已經在沙發上睡了過去。她實在太累了。黛玉起身上二樓房間裏找了一件毛毯給她蓋上。看著餘悅沉睡中仍皺著的眉,黛玉心裏很抱歉。她不能將冷玄的超能力告訴她以寬慰她的心。
周甜兒靠在楊翼的身上打了一個哈欠,黛玉勸她們先回房去休息一會兒,但沒有人願意離開。直到中午時分,那個姓李的年輕警察在接了一通電話之後,走到冷正隆身邊,悄聲說著什麼。
黛玉見著冷正隆逐漸嚴肅的臉色,心裏不受控製的猛跳起來。餘悅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雙手緊緊的攥著毛毯,目不轉睛的看著冷正隆和小李警察。
小李警察說完之後,帶著留守的其他警察一塊兒走了。冷正隆送他們到門口,待他們的車出了大門,才折回客廳。
這一變化,讓所有人都感到困惑。
冷正隆沉重的歎了一口氣,似乎很不願意開口卻又不得不開口的說道:“剛才,我收到一個確切的消息。”
在他停頓的當兒,黛玉敏感的嗅到了一股不詳的氣息,她的臉色瞬間變的煞白。即便有冷玄溫暖的手掌,也無濟於事。
冷正隆接著道:“今天早晨,在303省道上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小貨車翻下了山崖。三位死者的身份已經確認。其中一位手腳被綁的男子,正是祝容。”
餘悅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黛玉隻覺天旋地轉,眼前白茫茫一片。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消退了,她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海底。意識消失了,陽光不見了,祝容死了。隻剩下無所不在的虛無以及漫無邊際的死寂。
過了很多年,餘悅仍無法忘記她見到祝容最後一麵的情景。她記得那是一個下雪的平安夜,祝容臉上帶著微醺的紅暈。他扶著醉酒的冷玄,笑著對她說晚安。
那清風般的笑容,永遠年輕的麵孔,永恒的凝固在了那一夜的那一刻。
住在這座城市的居民也無法忘記,在那一年的冬季,罕見的連連大雪。那雪晶瑩剔透,像是少女流出的眼淚被冬日的嚴寒瞬間凍住的結晶。
直到祝容下葬那一天,黛玉才想起通知江熙。然而江熙的號碼在他回到家裏那座城市之後就換了。誰也聯係不上他。或許他不知道這個悲訊也好。那麼在他的人生裏,祝容仍鮮活於世。
祝容是孤兒,無父無母,免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錐心刺骨的淒涼場麵。黛玉和餘悅瞞住了老院長祝容已逝的消息。然而祝容去世不到一年,老院長也因病與世長辭。
葬禮結束之後,冷正隆夫妻想要補償祝容,給餘悅一筆足夠普通人吃一輩子的錢款。餘悅拒絕了,她雖知祝容的死純屬意外,與冷家無幹,可在感情上,她不想再見到他們,更不願拿這筆錢。
於是冷家用這筆錢在孤兒院的原址上,新建了一所孤兒院。對此,餘悅沒有阻止的理由,這是極好的事。祝容生前也曾有過這個想法,隻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黛玉無法不自責。若非她對冷玄說兩人的感情發展太平順不浪漫,冷玄也不會組織這樣一個盛大的求婚場麵,那麼祝容也就不會陰差陽錯死於非命。
祝容逝世之後,黛玉再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跟冷玄在一起。黛玉將那枚鑽戒還給了冷玄。冷玄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他能理解黛玉,也願意等黛玉平息心中的傷痛,放下心障,再次接納他。
好幾次冷玄忍不住要動用自己的影響力來幫助黛玉走出祝容慘死的陰影,終究還是忍住了。他能改變黛玉的想法,卻無法改變祝容已死的事實。他同樣負疚於心。
祝容生前沒有成為他與黛玉相戀的障礙,他的死亡卻釋放出一道位於冷玄和黛玉之間的無形隔閡,將兩人分離開來。冷玄隻能等,寄希望於時間會慢慢消融這層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