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裏的路程比剛才走過的路程都要長,這個長是相對的。因為各種壓力如水實質般包圍著他,連他在那種奇怪的狀態都感覺得到,那種恐怖的感覺一下子回來了。
啪!
少年的身體終於再一次被壓在石階上,跟石階來個嚴重的親吻。
他的呼吸是火辣辣的,隱隱中有血腥味,呼吸一下子仿佛窒息了般。
少年感覺自己要從那個狀態掉出來了,盡管他努力維持,可惜的是,一陣劇烈的痛陡然間遍布全身。
痛!痛!痛!
身體感覺像被撕開了一般,被各種壓力擠壓撕碎。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現在這麼痛,即使跟各種汲獸拚到生死關頭,各種傷痕累累要死要活也沒現在這麼痛。這種疼痛是深入骨髓的,像是把各種神經撕裂絞碎般,那樣直接的疼。
他有點不甘地看著前麵兩裏多的路,真的很不甘,從看不到希望到終於看到盡頭了,然而卻差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他的身體在顫抖著,因為疼所以顫抖,因為不甘更在顫抖。
他用雙手支撐著身體,在幾乎貼近石階的地麵緩緩地向前攀爬。他爪過的石階,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他爬過的路,漸漸凍成一種遺跡。
啪嘶啪嘶!
就在一裏路的時候,他雙手也支撐不住了,被完全壓在石階上。身體和石階強烈地摩擦著,摩擦著爬開一條路,扒開一條血的路。
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震顫,強烈的震顫令他的神經越來越麻木,還有四百引,三百引,兩百引,終於到一百引了。他笑了,被血殼覆蓋的臉上笑得不是一般的艱難。
血從他的口中溢出來,那不是胸腔裏麵的血,那些血被他吞回去了,一湧上來就被吞回去了。他的呼吸無比困難,有點昏昏入睡的兆頭,那是他為了不讓自己睡著而把嘴唇咬出血來刺激自己。但這種效果明顯越來越不行了,麻木的神經讓他的眼皮直往下掉,仿佛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勸說著他,睡吧睡吧……
一百引,僅僅隻有一百引!
強烈的不甘充斥著他那小小的軀體,這種不甘慢慢演變成為憤怒,這種憤怒漸漸衝擊他的理智,他的手緊緊地抓住石階,用力地把頭慢慢抬起來,眼眯得緊緊,仿佛要看碎盡頭那塊石階。
哢嚓,堅硬無比的石階硬生生被他扣下一塊。
嗷,他鼓動胸腔用力咆哮著。
這種聲音在表達他的不甘。
雙腳漸漸把石階踏碎,陷入石階一指多,雙手緊緊地扣著石階,扣出血來,體內漸漸停息的血液再漸漸熱起來,滾燙著身體內每一處的血管,讓那種強大的力量遊走在身體的每一處。他覺得自己應該往前走,這種感覺點燃了他的不甘。
來了,嗷地一聲,像一隻憤怒的野獸在垂死間咆哮出他不甘的意誌,四肢不停地抓動地下,一寸又一寸地往上移。
嗷——
竭斯底裏地咆哮!
九十,八十,七十……三十,二十,十引,引引觸目驚心!
他笑了,唇齒間都是他的鮮血,但笑得好開心。
快了,就快了,不要放棄,堅持。
十引,九引……三引,兩引,一引,到了。
他的手扣緊最後一個石階,用盡全身的力量,按住,抓緊,他從來沒試過抓緊過一樣事物,用盡一身的力來抓緊。他的頭慢慢探出來,額頭,眼眉,眼,整個頭枕在台階上,用雙手撐著,一點點把身體拔出來,胸口,腰部,膝蓋,腳,最後終於整個身弄上來了……
一刹那,整個身體一鬆,啪地,摔在地上。
他麵向上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陰霾的天空消失不見了,藍藍的天空,沒有一朵白雲,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純粹的藍,這是真正的天空顏色嗎?好藍,真的好藍,原來藍是這麼藍的!
無處不在的壓力一下子就沒了。
那種想死的感覺終於沒了。
他現在累到根本不想動,哪怕一根手指。原來趟著是這麼的一種奢侈,是多麼一件愉快的事情,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天空的藍讓他有點著迷。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雙眼不是被紅紅一片遮住嗎,怎麼可以看到顏色了?隨即他一陣坦然,隻要活著,隻要沒事就好了。
石階的盡頭,除了藍得純粹的天空,還有什麼呢?
他現在都不想理了,隻想好好地趟著,哪怕一會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