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淺】
秦陌陌或許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許昊宸在朋友的升學宴上喝醉,對她說的那些話。
你不知道我喜歡你麼,笨丫頭,初三那會兒我整天到你班級裏問你要你的文章,你看不出來嗎?
初中畢業之後我沒有敢去找你,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站在你的高度,然後再告訴你。高考之後我有試著找你,可是你沒有來……
於是秦陌陌想起了初三時那個整日追著她要文章看的少年。她知道他是隔壁班班主任的兒子,全校有名的才子。隻是那時青澀自卑的自己卻從未想過生出什麼情愫。
經不住討要,給過文章予他,題為《惜緣》,末尾有鉛筆寫的落款,隨意而寫,請勿見笑。少年不日便送來了自己的一篇,題為《珍情》,落款,筆隨心走,有點淩亂。
珍情惜緣,像是輕輕的唱和,又像是緣分,從來都是相互。
少年寫得一手好看的行楷,字跡瀟灑,用的是簡約的木漿信紙,也是秦陌陌喜歡的青竹林的牌子。
塵埃裏卑微的小花,又如何抵得住陽光的尋覓和照耀。
學習之餘秦陌陌會將文章拿出來反複讀,熟練的對偶和引用,文賦辭藻的華麗,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風格。卻也是心向往之。課間望向窗外,正巧看到少年在陽光下行走,碧草葳蕤而柔軟,盛開的雛菊,花海,少年,美好得正如青春。那時已是五六月,中考在即,再樸素的心事,都隻有那如水蓮般嬌羞的低頭裏。
中考結束之後,去書店買書,回校的途中看到少年同幾個朋友有說有笑地迎麵走來,遂低頭裝作沒看見匆忙擦肩而過。少年的談笑聲漸遠,卻忽得聽到一聲輕喚——秦陌陌。
她回頭,少年仿佛等著她一句什麼話似的望著她,麵帶責怪。她麵紅之餘輕聲招呼,然後倉皇回頭逃走。少年滿意地點頭遂繼續與友笑談著走遠。
哦,原來他看得見我。原來他在等我抬頭微笑。
而當我終究沒有勇氣抬頭微笑的時候,他便停下腳步轉身微笑了。
這些場景,如今仿佛是遙遠時光裏他人的故事,念起不再心湖澎湃。隻是這樣一段曾經,因為一直在記憶裏恍恍惚惚,依稀記得那故事裏的人是自己,才讓人相信,這是自己的故事。
初中畢業後,秦陌陌與好友徐雲去了市一中,而許昊宸與程沐沐則去了市三中。
高中三年,秦陌陌在徐雲的陪伴下度過,雖然一個文科一個理科,但是偶爾心有傷懷,還是會找彼此傾訴。
程沐沐在高中時也常常與秦陌陌保持著聯係。仿佛荒蕪的年歲,正是這些曾經深信的友誼陪伴著支撐著。
高考之後的那個暑假,秦陌陌確實接到了許昊宸的電話,說是與幾個同學一起聚聚。三年未聯係,秦陌陌對於這邀請覺得吃驚,問他怎麼知道自己的聯係方式,許昊宸說,問程沐沐要的。
秦陌陌於是明白,原來先前程沐沐電話裏說的聚會就是許昊宸的這一個。
但是秦陌陌還是沒有答應要去,她向來不喜歡聚會這般人多而熱鬧的場合,而且以許昊宸這般的身份和人緣,一定會請很多自己所不認識的同學,跟陌生人吃飯聊天偏偏不是自己所好。
更何況,即便是許昊宸本人,秦陌陌也不敢說是熟絡的。初中三年都隻是同校不曾同班,連同窗都不是。就連說話,也是初三時才有過些許交流。雖然一直知道他的存在,但是自己的存在被看到,或許也是初三時吧。
拒絕,仿佛合情合理,意料之中。
後來秦陌陌帶著自己並不理想的高考成績去了一所差不多的大學。在同學口中得知,許昊宸選擇了複讀。但這些消息,似乎也隻有聽聽而已了。
6月末,大一即將結束,突然收到許昊宸的消息,問是否還記得他。秦陌陌說,記得,隻是許久未聯係,算起來也有四年了。問起複讀的成績,許昊宸隻說,比去年好。或許在秦陌陌的記憶裏,一年前的那通電話,不算做聯係吧。所以對於許昊宸說的“一年前我找過你,可是你沒來”沒有絲毫的感覺。
時光,是個不饒人的東西,更是無情的東西。
思緒拉回到許昊宸喝醉的這個夜晚。秦陌陌坐在床上抱著雙膝,手機不停地震動,收到的消息一條接一條。
陌陌,我頭好痛,他們在喊你的名字……
陌陌,其實我……好想你……
我的誌願填的是你所在的城市,我希望可以離你近一些……
秦陌陌不敢想象,他與朋友之間是怎樣的嬉鬧,更不敢想象,醉酒時腦海裏對一個人念念不忘是什麼感覺。仿佛是電視裏經常上演的情節,但是那個主角真的會是自己麼?
那就喝點水,早點睡吧。秦陌陌回他。
陌陌,你知道嗎?我初中時就喜歡你啊,你個笨丫頭怎麼就是不知道呢,我高中三年高四這年都不曾忘記你。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初中的時候,高中的時候?秦陌陌忍不住問了出來。對於這段感情,如今隻剩許昊宸一個人的深情,秦陌陌覺得不可思議。要如何,才能把一場歡喜這樣埋藏在心底整整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