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徐氏在徐歪嘴子家門口看到了他,徐歪嘴子正在那兒看著拴在牆根吃草的小羊發呆。
陳徐氏徑直走過去,對著徐歪嘴子“哎”了一聲。徐歪嘴子懶洋洋地抬起頭來,見是陳徐氏,嘴角向旁邊歪了歪,哼了一聲,“幹嘛?”
“明天有電視台來采訪你。”
“嘿嘿,別騙人了。電視台采訪俺幹啥?俺又不當官,又不貪汙的。”
“你還想當官呐,就你那個熊樣,下輩子吧。”
“下輩子也不當官,還是老老實實地喂俺的羊。”徐歪嘴子輕篾地哼了一聲,“當官有什麼好,都被人罵的。喂個公羊,還能給母羊下種呢;喂個當官的,有啥用?”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說笑了。明天真有電視台來采訪你。”陳徐氏一本正經起來,臉也板了起來,一副不容徐歪嘴子不相信的表情。
“你想電視,電視不想你。”徐歪嘴子還是不相信,“你淨想好事,你去跟三歲小孩說去吧。”最後,徐歪嘴子幹脆閉上眼睛,裝起睡覺的樣子來了。任憑陳徐氏喊破嗓子,他也不理。陳徐氏煩了,過去對著徐歪嘴子的屁股踢了一腳,“喲,你還是屬鴨子的啊,越架越趴了。老娘好好地跟你說話,你反而不聽了。那老娘就不客氣了啊。”叭叭叭,一連三腳,痛得徐歪嘴子一骨碌從地上站了起來,“哎喲,哎喲,你怎麼踢我啊。”
“踢你,踢你也是看得起你了。”陳徐氏追過去還想再踢。
“好了,好了,姐啊,你饒了我吧。我聽你的還不行嗎?”徐歪嘴子隻好求饒了。
“早就聽我的還會挨這幾腳嗎?”
“真有電視來采訪啊?”徐歪嘴子還是有些懷疑。
“那還有假。”陳徐氏就把剛才接到的電話跟徐歪嘴子說了,“到時候,你也要在電視上露一小臉了。”
“我才不稀罕呢。”
“你可別這樣說,說不著,你一上電視就成名人了呢,說不定哪個女的看上你,就願跟你了呢。”
“哪有這樣的好事?”
“你忘了,前村的朱瘸子嗎。上了一回報紙,就有好幾個女的想跟他呢。”
“哦,那我還得好好地打扮打扮呢。”聽說能夠吸引女人,徐歪嘴子的心有些動了。
“到時候你別亂說,問你啥你說啥,不問你什麼也不要說啊。”
“那我說啥?”
“你隻管說素素好就行了。”陳徐氏感到有些別扭,憑什麼說她好啊。
“行。我知道了。”
“記住,明天別去放羊了,就在家呆著,哪裏也別去了。啊。”
“我記下了。”
陳徐氏給徐歪嘴子說完,算完了一個心思,自己也得回家準備準備,收拾收拾,別讓外人看到家裏亂樣笑話。
第二天,剛吃完早飯,陳徐氏就聽見街上喧鬧了起來,有車鳴著喇叭就開了進來。陳徐氏想,肯定是電視台的來了。連忙站起身,往院外迎去。在大門口,陳徐氏看見從胡同口浩浩蕩蕩地來了一隊人馬,足有十一二人,說著談著朝這邊過來。陳徐氏沒有見過這陣勢,不免有些緊張。她看清了,帶頭的是村支書,後麵跟著一個穿警服的,還有很多背了包的,挎了包的,最顯眼的就是還有那個一路扛了攝影像機,不停攝影像的。
陳徐氏不知是該進去還是該在這兒站著,愣了片刻,那隊人馬已經到了跟前。村支書對穿警服的說,“陳局長,她就是陳徐氏,素素未來的老婆婆。”
被稱為局長的人滿臉笑容可掬地趕緊走到陳徐氏的麵前,伸過雙手緊緊地攥住陳徐氏老而瘦的手,握了握,“老人家你好啊。你為我們培養了一位優秀的好警嫂,我們感謝你。”
陳徐氏呆了,不知說什麼好。她想起了電影中的鏡頭,總有大領導對老百姓說這樣的話的,老百姓總是很激動地熱淚盈眶,偷偷地抹淚。自己也抹淚嗎?可自己沒有啊。陳徐氏隻能在臉上擠出些笑來,臉上的肌肉往上動了動,嘴角也跟著抽動了一下。陳徐氏現在能做到的這也隻有這些了。她也看到那個黑乎乎的攝影像機像個小炮一樣地對準了自己,這讓她更緊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村支書似乎成了這家的真正的主人,“大家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