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臨時爸媽(上)(1 / 3)

北京真的很少有雨。雖然我怨恨自己的傘長期閨居抽屜直到發黴,但我更討厭在我沒有帶傘的時候它下雨。

“打車走咯。”蘇涵說。

“嗯,隻能這樣了。”我邊整理著文件邊回答,下班時間一到,很多人顧不得外邊的雨水是否冰冷。大家仿佛隻有一個念頭,回家去。

對於孤家寡人的我來說,家好像就是一個建築的感念。當然,這個建築還是給了我很多保護和安全感。至少在我不願意麵對任何人的時候,它是我忠實的伴侶。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等到辦公室差不多空了的時候,我自己又泡了杯咖啡。

窗外的雨不大,要走也可以,但是雨夜中的形隻影單不免淒涼。

怎麼弄得像個怨婦一樣?單身也要瀟灑才對啊。這話是誰說的,耳熟。

大約8點多的時候,我還是打了輛車回了家。

打開電視,對著不知所雲的電視劇,我吃著存在冰箱裏的奶酪蛋糕和昨天做好的蔬菜沙拉。吃完後洗了個熱水澡就躺床上了。檢查手機的時候,發現除了幾條廣告之外,並沒有什麼邀約之類的內容。其實這就是最正常的我的生活。最煩惱的並不是單身狀態本身,最鬱悶的是對這種狀態所抱持的懷疑態度,這種態度在工作不忙的時候尤其容易泛濫。

我真的不知道,一個正在質疑自己狀態的單身女人,如果被迫跟一個小朋友一起生活兩周是什麼概念。

“下周,我跟老公要到歐洲度假。”星期二蓉蓉給我來電。

“很好啊,他有假期?”

“我們有三年的時間都沒放過大假好不?”

“哦,那好啊,就當休息。”

“是啊,剛好二人世界一下。”

“不會吧?二人世界,陶麗呢?”我心想,這兩個人連小孩都忘了。

“對啊,所以給你打電話。”

“我?……”我相信所有人都能理解我這個反應。

“對啊,隻能靠你了。求你了,從她生下來到現在我們都沒有過二人世界。”

“你小聲點,小孩不在旁邊啊?”徹底敗給她了,雖然她說的是真話,“我不是不願意,但我能做什麼?我也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啊。”

“哎呀,她已經6歲了嘛,上學放學都有人接送,你隻要晚上陪陪她,周末就讓她粘你4天而已。很簡單的。”

“被你說得像喝開水。你知不知道看護別人小孩責任是很大的?!”

“怎麼是別人的小孩?你不是幹媽嗎?”

“服了你了。你怎麼能丟得下小孩啊?”

“到底幫不幫忙?”

“我有得選嗎?”

“乖,這就對了。”我分明聽到她在那邊竊笑,“放心,我給了你找了幫手的,不會辛苦你的。”

我頓時有種被什麼陰謀擊中的感覺。這個蓉蓉,瘋起來還真沒完。

坐在床頭拿手機一看,今天已經是周四,再過三天我就要過起保姆生活了。我已經全麵而細致地想過,有必要的話我就請假,反正就兩個星期,一定要保證把毫發無損的小陶麗還給她愛玩的老爸老媽。陶麗已經6歲,那我晚上要不要準備故事哄她入睡呢?早餐我要起來給她做,周末帶她去逛動物園和遊樂場,可是她還要練鋼琴。對了,帶她去吃麥當勞和肯德基,這個蓉蓉是堅決抵製的,因為垃圾食品,可天知道陶麗有多想去。還要給她買好看的圍巾、帽子,鞋子和娃娃。我要把她最喜歡的食譜趁這兩天好好練習一下,雖然說我很不爽蓉蓉拋下小孩的做法,但是心裏居然對和小陶麗的兩周共處充滿期待,仿佛任何一個有母性的女人即將實現做母親的夢想一樣。很多父母在小孩出生前都竭盡所能地想象他們的模樣和成長軌跡,仿佛這是一門必不可少的準父母必修課。對於還沒有機會為人母的我來說,這兩個星期像極了模擬人生,我當然在兩周內無法讓小陶麗脫胎換骨,將她塑造成什麼新形狀,可是對我而言這就是全新的體驗,體驗給下一代的愛的施與。

“你不覺得他們很煩嗎?小孩子很煩的。”我記得我在商店裏邊拿起一隻小孩的鞋子讚可愛的時候,蘇涵這樣說。

“有時是很煩,但他們真的很可愛啊。”

“別人的小孩總是很可愛,等到你的小孩成天纏著你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他們都是來勒索搶劫的。”

“你不要那麼誇張好不好,你敢說你這輩子不要小孩?”典型的嘴硬心軟。

“至少我現在不想要。”

小孩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他們可以把你惹毛的同時也讓你很快樂,比如說小小的小孩嘴裏說著不知道哪裏學來的髒字,你聽到肯定生氣,但你會覺得這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因為小小朋友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成功模仿了一些超越他理解範圍的詞彙發音。這也是成長的一種。

見到蓉蓉的時候,她完全沒有一絲愧疚,看上去非常心安理得。

“我真的很累。你也知道,已婚婦女都很不容易啊。幫我兩個星期嘛,我已經過這樣的生活六年了哦。”她挽著我走在崇文門的地鐵站裏。

“是啊,好久啊,她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女兒?”

“可是,你知道,二人世界始終是必不可少的啊。”

“我知道,我就算不上班都會把她照顧好的啦,你和邵蒙放心去玩吧。”我也是嘴硬心軟的代表。

“那就不用這麼嚴重,總之,我找了幫手,不會有問題的。”她說得眉飛色舞,好像完全不擔心女兒安危一樣。

“怎麼好像我比你還緊張似的。”

“不應該嗎?這好像是你第一次獨立帶小孩。放心吧,我女兒這麼乖,你帶她就像養小貓哪麼容易,我已經在家裏給你列好了單子,等會兒看到你就知道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恐怖了。”

我到蓉蓉家吃了飯,邵蒙說辛苦我了。麵對即將要來的帶小孩的體驗,我真的覺得新鮮又膽怯。這畢竟不是我的小孩,雖然我知道我最好的朋友完全放心地交給我。他們請了阿姨每周六來打掃屋子一次,而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晚上陪著她,給她做晚飯而已。

“那誰送她上學放學呢?”

“我們雇了司機,放心吧。”邵蒙說,“不過還真的要辛苦你兩周了。”

“不辛苦。我可以早起,晚點去上班早點開溜都沒有問題啊。幹嘛要多請一個人啊?”我放下手中的咖啡,表明自己認真照顧陶麗的決心。

“放心吧,免費的。”蓉蓉端上提拉米蘇,超我眨眨眼。

我的家是兩室一廳,並不算大吧,可是因為沒有貓貓狗狗,沒有小孩,沒有男主人,所以很冷清。除了收音機,就是電視機,我自己也很少發出聲音——因為我沒有對著空氣、內衣、襪子、書或者水果和麵條說話的習慣。

講到小孩,我突然想到秦朗——這個機靈的小鬼和他的ABC腔。突然間,我的臉就發燙了,因為我的大腦不顧廉恥地浮現出秦朗叫我“媽”而不是“阮阿姨”的畫麵。什麼跟什麼啊,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