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一下,我上樓請個假馬上下來。”
“這樣行嗎?”
“放心吧,沒事。”大不了獎金受影響,比起這個多年不見的好朋友來說,這點損失可以忽略不計了。
我們的午餐是在一家中餐館進行的。她告訴我後來她在紐約大學學心理學,拿了運動心理學的碩士學位,目前在當地一間體育經紀公司就職。她問我怎麼樣。我告訴她,單身,自給自足簡單生活。
她很驚訝地問,“你不會等了我11年吧?”
“你就在那吹吧。”我知道她開玩笑,“你呢?”
“我?”她剛要說話,手機響了,對我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就接起了電話,說英語。我沒有聽到她說什麼,完全陷入自己的回憶。
“真是你自己做的啊?”安靜從書包裏麵拿出一個飯盒,裏邊有兩個煎得很好的荷包蛋以及芹菜炒牛肉,當然少不了白米飯。
“那你以為?”她不無得意地揚起眉毛,低聲說,“中午放學一起吃啊。”這個時候老師還在上麵講立體幾何,他朝我們看了幾眼,我們立即正襟危坐。
“好少,你哪夠吃。我去食堂吃好了。”我盯著黑板目不轉睛。
“好,一起去。”
安靜的媽媽是個畫家,經常出差。但是他們家沒有保姆,冰箱裏總是很多水果和蔬菜留給她,她時常會自己做飯吃。
吃飯的時候,我們坐在一個角落裏。
“你怎麼這麼會做菜?”芹菜炒牛肉的味道真好,雖然有點涼。
“你試試長期一個人住看看。”
“那你是不是經常一個人在家所以體育才這麼好啊?”我問了個白癡問題。
她擰起我的右臉頰,說:“因為每天一個人無聊所以在家裏拚命跑步啊?”
我拍掉她的手,“問問看而已。想看看怎樣才能成為你這樣的神童。”
“去我家吧。”
我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周末,我去了安靜的家。
這是個大概兩百多平米的樓中樓,地上鋪滿了紅色波斯風情地毯,牆麵白而滑。牆上有層次地掛著些黑白照片或者油畫。作為一個客人,在這樣的家裏,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保持謹慎,如果不小心破損了任何一件東西都有可能是賠不起的。
“你家太漂亮了。”我由衷讚歎。
“有屁用。”她打著赤腳,給我拿了罐可樂,說,“來看我房間。”
“哇塞,也太酷了吧。”她的房間裝了木地板,裏邊最顯眼的是一台架子鼓。地板上散落了各種各樣的東西--襪子,帽子,書,口琴,蘋果,筆……居然在床上還有個半人高的棕熊娃娃。
“想不想聽?”她炫耀地問。
我點點頭,滿足了她自我表現的欲望。我看著她皺著眉頭打鼓的樣子,想想如果她是男生不知道迷死多少女生。而且因為她在田徑項目上的出色表現,實際上很多小女生暗地裏都很崇拜她。
她突然停下來,疑惑地對上我崇拜的眼光。
“崇拜死你了。”我說,“幫我簽個名吧。”
“喜歡我?”她咧嘴一笑。
“是啊,喜歡得不得了。”我低下頭收拾她散落在地上的各種玩意,停了一會兒抬頭看她說,“如果你是男生,我考慮嫁給你。”
“這是什麼話,你現在就已經是我老婆了。”
“我說的是認真的。”我走到她跟前,把她的襪子塞給她說,“如果你真的是男生,一定傾倒一大片。”
“你以為我不認真?送你個定情信物吧。”她把床上那隻巨熊抱著給我,“送給你咯。”
“誰要你的熊,醜死。”我嫌棄地推開她。
“像你一樣醜啊。”
“一個朋友。”她收起電話,“我們剛才說到哪了?”
“我也忘了。”我收起失神的表情,說,“你想不想去看看蓉蓉,薑蓉蓉。”
“好啊。”她還是笑著,“但我更想去看看你現在的家。”
“一個單身女人的家有什麼好看的?”我說,“不過看在你是我老公的份上,今晚就收留你了。對了,在北京待多久?”
“其實很快就走,具體時間還沒有定。”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免感傷,我又何嚐不是。
“想想,你住得好遠。”
“嗯。有時間就過來看我。”
“一定。”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完全沒有考慮這個諾言的可行性。早在一年前我參加了一個公司的海外培訓計劃,有兩年的美國和歐洲項目可選。我申請的都是歐洲國家。
我們直接就殺到了蓉蓉的蛋糕店,透過製作間的玻璃,我們看到老板娘此時此刻正在裱花,看到我以及我的同伴時,她的雙眼瞪得圓圓的。馬上放下工具就出來了,衝著安靜笑了下,立馬把我拉到一旁,緊張地說,“哪來的小白臉?別告訴我這是你新歡啊。”
“你認不出來啦?是安靜啊。”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喜歡過你的不男不女的家夥!”恍然大悟的蓉蓉把目光再次移向安靜,點點頭,“好像比以前更帥了。你說她怎麼偏偏是個女人呢?太可惜了吧。”
我捅她的腰,“胡說什麼,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啊。”
“去我家,給我老公點緊迫感和危機感。”
紹蒙又在公司加班,所以不回來吃晚飯。安靜果然是女生殺手,備受小陶麗青睞。小女孩吃飯要坐在她身邊,還老纏著她說話。
“哥哥,你喜不喜歡看《貓和老鼠》?”“哥哥,你喜不喜歡吃蛋糕?”“哥哥,你看不看動畫片?”
有沒有搞錯?小陶麗管我叫阿姨,就算性別弄錯,也應該叫她叔叔啊。太不公平,長了張帥臉就可以這樣嗎?也太不公平了吧。記得上學時我跟她一同到商店去買夏天穿的T恤,營業員總是非常熱情地向她推薦男裝新款。這是大人都會犯的錯誤何況小朋友。
“是阿姨,不是哥哥。”蓉蓉嚴肅地糾正她。小陶麗扁起嘴,不說話了。
安靜笑著摸摸她的頭,說,“沒關係,就叫哥哥。”
陶麗的嘴不扁了,又開始賴著安靜說話。
蓉蓉說:“真不好意思,這小孩就這麼不懂事。”
“那有什麼,“她說,“別的小孩都叫我叔叔,她叫我哥哥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我們都笑了。這就是安靜,她永遠不會讓身邊的人感到難堪,盡管她也隻是個女孩,卻總是保護著其他女孩。我忘了我們都聊了些什麼,但是我記得三個女人那天都很快樂。
“要不你們今晚就在這裏住得了。”
“我想去看看阿阮的家。”
“哦,這樣。你不要抱什麼太大期望。”
“我能想象的。”她意味深長地笑。
走在大街上,她故意把自己換到靠大馬路的一側。風帶來些涼意。她把外套脫下披在我身上,說,“你還是很不會照顧自己,天涼了也不會多帶件衣服。”
“為什麼你不是男人呢?”
她把右手臂彎起,對我說,“美女,借你個手臂。”
我聳聳肩,挽著她一起走進了地鐵站。結果我在車裏再次邂逅趙飛。天下總是有很多巧事存在。
“又看到你了。”我說。
“其實我故意在這裏等你。”他說,但是他顯然後悔說了這句玩笑話,因為他的目光馬上掃到了我正挽著的安靜身上,“開個玩笑。”
“這是安靜,我朋友…”我說。
安靜伸出右手馬上補充:“男朋友。”
我笑著看她一眼,沒有揭穿。這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