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其實隻是隨意一瞥,沈默和的眼睛就再也不舍移離。仿佛懾人心魄的漩渦,隻能久久的注視,任何的動作或聲響都隻會擾了那一潭靜美,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沉浸在凝視她的享受中。
大年三十的晚上,火車上空曠的可怕。每年春運的火車票一票難求,每年臨近年底的時候,鐵路部門的提前購票政策一再寬大,可又有什麼用呢。縱使時間更早,火車總共就那麼幾趟,身處異鄉的歸家之心海潮般湧動,總有搶不到票的,或者不能如願按時回家的。其實隻要有心,足夠迫切,就算無座的長途票,總歸會買到手的,往年不也是這樣嗎。奚靜望向窗外的眼神瞬時漣漪一絲閃爍,是啊,往年的歸家途中是多麼興奮啊,即使沒有座位,火車上人多的要死,但十幾個小時的忍耐之後,她就會到家了。家,多麼暖心的一個字。
沈默和沒有注意到那眼神中短暫的一絲愉悅,也許太過短暫,他還沒來得及接收過來,已被窗外濃重的夜色吸食。此時,她的安靜中點綴著幾縷惆悵、可憐和憂傷,那麼輕微,也許除了奚靜自己,隻有沈默和捕捉到了。
此時的千家萬家,都是全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餃子,看著電視,說著家常,無比溫馨的畫麵吧。火車上雖然冷清,卻為了響應節日氣氛,簡單的裝飾了幾分年味,廣播裏也有廣播員甜美的新年祝福話語。應該都是提前錄製好的吧,想必這個聲音的主人,此時早就回家,
依偎在父母的懷中。傷感嫋嫋籠繞,奚靜的鼻子驀地一酸,視線朦朧,不自然的用雙手交替撥弄著劉海。
沈默和注意到了斜對麵的異常,先是自然的掩飾,接著擦眼淚的動作變得頻繁。也許怕自己會引來注目,那個女孩愈發的將自己扭向了窗外的方向。沈默和的位置與她隔了過道,自己在兩人座的靠窗位置,對方在三人座的斜方一角。她將自己禁錮在那個角落,極力克製,哭聲就這樣緘默,喉嚨的泣音卻時時隨著肩膀的微微顫動引發沈默和的關心衝動。他從遠遠的玻璃窗倒影可以辨析出女孩的委屈麵容,想留她自己,但對方維持這樣的狀態已經很久。環顧四周,站起身來回望了整個車廂,沒有人,隻有他和她。不能叫列車員,女孩呈現的樣子明顯是不想惹人注意,可這樣一直冷眼旁觀……她應該有什麼事吧。
這會兒好像睡著了,沈默和感覺那個身體已經一動不動。他悄悄的越過走道,輕輕的貼移在女孩對麵靠邊的座位上,稍稍探頭看了一眼,好像真的睡著了。正要安心,女孩扭過頭來似乎想找東西,“啊”的一聲,又馬上意識,頓的壓製下去。
“你……你幹什麼?”
沈默和看到這個被頭發有意遮蓋的臉上露出的驚嚇表情,眼睛已經紅腫,學生樣式的劉海,兩側垂下的直發,非常戒備的眼神……瞬時也手足無措。
“我……沒幹什麼。”
“你沒幹什麼……幹什麼啊?”
沈默和被這個邏輯逗笑了。
“你沒事了吧?”
女孩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一邊無意的遮擋著眼睛,一邊仍沒有放鬆警惕。
“你什麼時候上車的?”
沈默和再一次被逗笑了。
“始發站啊,怎麼?”
“是嗎,這個車廂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嗎?我怎麼沒有看到你上車?”
“我也沒有看到你上車啊,是火車要走的時候我才看見你的。”
女孩仍然一絲懷疑,“我怎麼一直沒看見你?”
沈默和心想,你那麼安靜,都把自己縮到了泥土裏,怎麼還會發現別人呢。
“哦,我一直在那兒坐著,剛才以為你怎麼了,想過來看看。”
女孩順著沈默和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又抬頭看見了座位正上方的行李箱,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