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窗半掩小庭幽,夜靜燈殘未得留。
風冷結陰寒落葉,別離長望倚高樓。
遲遲月影移斜竹,疊疊詩餘賦旅愁。
欲將斷腸隨斷夢,雁飛陣陣幾聲秋。
溢滿思念的雙眸癡癡的注視著夜幕中那高掛的缺月,頎長的身子在冰寒的湖泊旁邊微微顫抖,消瘦的俊顏之上,苦澀的哀戚無休止的蔓延,似要將他全部淹沒!
不遠處搖曳的竹林中,一雙滄桑卻也不滿不忍的黑眸無奈的注視著那單薄的身影,隱隱的歎息在心間蔓延,情之一字,到底是怎樣的刻骨銘心,才會讓這個心中本無一物的徒兒如此傷神和執著?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男子自是沒有注意到身後那莫名的凝視,幽幽的垂下黯淡的黑眸,曾經孤傲如梅的眸珠此刻隻剩下黯淡的華光,直長的睫毛在有些蒼白的俊顏上打下一層淺淺的陰影,慢慢的抬起左臂,那遊移在手腕間的血色紅絲,帶著魅惑的妖豔,可是,卻成了禁錮他自由的罪魁禍首!
不明的幽光快速的在眸中劃過,決絕的傲然堅定的閃耀,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隱隱散著寒意的襲向那冰冷的左手手腕!
“城兒,你……”老人嗔怒的責怪伴隨著那飛刀似的襲向男子右手的竹葉緩緩落地,溢滿胸腔的怒氣使得老人胸膛劇烈的起伏,帶著莫名不忍的疼惜目光卻射向那個倔強固執的男子,他竟然為了出穀不惜用那自絕的方法獲得自由?
楚歌城全身一顫,失了血色的薄唇卻輕輕的呢喃出聲,“師傅……”嘶啞的語調不複當初的清朗,轉身,悲楚的目光望向麵前的黑衣老人,雙膝一曲,就重重的跪倒在地!
“求師傅成全……”祈求的光芒在沉暗的眸底流轉,無言的請求更是讓老人不知該如何去拒絕,楚歌城黯然,自從那日師傅將他帶回這裏,為了怕他私自離穀,就在他身上種下了‘血絲纏’,對於他已百毒不侵的身體不會起到任何危害,卻也製住了他所有的內力,讓他如今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古意老人雙拳緊握,不再迎向那澀然的目光,“城兒,你明知前方荊棘滿布,為何仍有一意孤行?”怒他的執著,怨他的不悔,憐他的無奈,歎他的悲哀,自己最為得意和疼惜的徒兒啊,如今,卻為了那注定困難重重的情關如此的折磨自己,這讓他這做師傅的,看在眼裏,痛在心上啊!
“師傅……”瀲灩的水光在幽若深潭的眸中閃耀,不悔的執著在眸底沉澱,微微顫抖的薄唇卻輕輕的揚起,“今生,唯有相伴在她身旁,空虛無望的歲月才不會顯得那麼漫長和寂寥,總是冰寒蒼白的心也才能感受那暖暖的和煦和充實的滿足,隻因,她的一顰一笑,甚至是一言一語,都已銘刻在心,融入骨血,這樣,徒兒又怎能放手?”總是遊離在外的心神因為那雙清冷的水眸開始變得溫熱,變得跳動,變得讓自己知道他不再是那個冰寒無情的神醫楚歌城,他可以有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他變得像個人,而不是人們口中的‘神’!
古意老人震驚,望著楚歌城眸底那撞上南牆也絕不回頭的決心,漠然的心在隱隱的顫抖,忽的,雙眸緊閉,不願在看向那祈求的麵容,事到如今,還有他拒絕的餘地嗎?
“即使到最後所謂的幸福隻是曇花一現?”終究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他表麵清冷孤傲,實則倔強固執的性格又有誰會比自己還要清楚,如今,他選擇一條這樣困難重重的情路,自己又怎會放心?如果他所追求的幸福,隻是以他一人為依賴的幸福,那麼即使自己逆天而行,也定要幫他奪得那傾天的快樂,但是,命定的輪盤,注定的情緣,又豈是自己可以一力回天,到那時,眼前這個癡傻徒兒還會如現在這般純澈嗎?
“曇花一現?”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語,頃刻的時間,卻好似相通了什麼一般微微一笑,魅惑的神色在有些憔悴的俊顏上閃耀,“能遠遠的看著她,亦是徒兒之幸……”從一開始,自己就不曾奢求一生一世的相守,隻要看著她,隻要護著她,那麼即使相處不能相守,那……又如何?
“哎……”無奈一歎,古意老人麵露疲憊,也許,自己是真的老了吧,自以為是為他好,到最後卻抹煞掉他所有的希望,這樣,到底是對是錯?
倏地,眸中精光乍現,負在身後的雙手也閃電般襲向跪地的楚歌城!
“師……”震驚的膛大黑眸,卻在感覺到那源源不斷流入體內的和煦真氣時,心神一凜,就盤腿而坐,雙手置於膝上,秉神將遊移在五髒六腑的棉純真氣融入自身,欲衝破那壓製住自己的冰寒之息!
直到夜幕中的缺月感覺到了疲憊悄悄隱於厚厚的雲層之中,古意老人才收回雙臂,轉身背對楚歌城!
燦若星辰的黑眸彌漫驚喜的看著紅絲盡褪的手腕,激動的再次跪地,“徒兒多謝師父……”‘血絲纏’已解,那麼,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出去找癡兒了?
“城兒,去吧,以後切記莫言魯莽行事了……”話音落,不再看他,就起步朝著竹林深處走去,有些蹣跚的腳步在暗沉的夜色之中,透著一股讓人心酸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