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個少年做完這一切,塞奇波才從後麵緩緩走來,看著麵色憔悴的兩人,輕聲道:“節哀順變。我知道你們心裏很難受,現在提出這個要求有些不好,但我們急著趕路。”
看著沉默的兩個少年,塞奇波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這村子被燒得這麼徹底,不會是一般山盜劫匪做的,隻有一些不擇手段的狠角色才能幹的出來。如果讓大個子跟著我,今後的發展必定會比在鐵家堡有前途,以後也會有很大成就,要排查一些事情也很簡單。”
“想來你們應該也清楚,鐵家堡是不會為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而調動兵力來查這事情的。”塞奇波輕聲道。他不想放過這麼有潛力的練少年,才這樣說。
看著墓碑,王心命怔怔地出神。
“我不去。”沉默了一會兒,大個子似乎不想讓少年為難,搖頭拒絕道。
馬車女和塞老頭兒瞬間把目光轉移到這個魁梧的大個子身上,這是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聲音穩重,略帶沙啞。
“讓我想想。”清秀的少年也終於開口,沒理大個子,而是看著塞奇波緩緩說道。
“我不去。”大個子依舊堅持的重複道。
他放心不下他,這麼多年,他習慣了一直守護在他身邊,如果他離開,他怕這個單薄的他會受欺負。
“這事我說了算。”少年深吸了一口氣,盯著大個子,清秀的臉上閃過一抹決然。
正如同塞奇波說的,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裏,不會有外人會幫一個已經覆滅又不起眼的小山村。靠的,隻有自己。如果大個子能出人頭地,那就有資本對付屠害山村的凶手。
馬車女和兩個老頭兒默默地離開,退到村外,等著王心命的答複。
沉默……
緩緩地移動目光,王心命看著大個子那張熟悉的麵龐。有些憨厚的臉上全是固執,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大個子那副讓人看不起的傻笑。壓抑的情感終於抑製不住,像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王心命突然一拳打在大個子身上,歇斯底裏道:“你是比賽的第一名!腦袋比我聰明!就算是裝傻身體也比我強!每次你上山捉到野雞!雞腿總是讓給我吃!你他媽就啃個雞頭!去集市買兩匹布!卻都給我做了新衣服!每年屋外的桃樹結果了最大最紅的桃子也是給我吃!阿嬤偏心,我不好說也不敢說!你說你不在乎。但是憑什麼好處都讓我這病秧子拿了!?你還處處都護著我!?”
看著默不作聲大個子,王心命更是發了瘋的喊道:“你不在乎我在乎!村裏人都說十年前阿嬤強行要了鐵家堡的鐵血果,斷了鐵木的前程,才救活我這病秧子!哪次鐵木來找茬不是你打跑的?家裏全部事物也是你在做!砍柴挑水,每天還變著花樣給我做飯!你丫什麼都比我好比我強!為什麼卻把所有的好處都讓給我!?現在阿嬤走了,你他媽還想著照顧我!你就不能為自己著想一次?!非得讓我虧欠你一輩子?”
嘶吼榨幹了王心命最後的力氣,單薄的身體晃動,加上現在都沒有休息和眼前發生的事情,對一個僅十三歲的少年打擊太大,向前一栽。
魁梧的大個子上前一步,扶住少年,輕聲道:“我是你哥。我不護著你護著誰?不照顧你照顧誰?不為你為誰?”
靠在王太平的身體上,王心命咬著絲毫沒有血色的嘴唇,安靜的聽著。
此時,再也從這個大個子身上找不出一點傻氣樣,有的,隻有一臉剛毅。
伸出一隻滿是老繭的大手,王太平輕輕摸了摸眼前這個比他矮了半個身子的弟弟的頭。那隻大手厚實粗壯,青筋迸起,寫滿了歲月滄桑,一點都不像十多歲的少年的手。
“你身體單薄,我是個做粗人的料,應該做農活。”穿著樸素破舊,王太平布鞋上麵沾滿了灰,和老農沒什麼差別,隻是臉上卻不再憨笑。
“誰說你沒我這傻大個兒聰明。以前阿嬤就說過,兩個太平未必比得上一個心命!說將來你會有大作為。我一直都堅信不疑。阿嬤以前老開玩笑,說自己走了,就用你的名字來刻碑。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阿嬤知道,你以後的出息會比我大。阿嬤一直是一個要麵子的人,她想讓別人知道的是,自己有個叫王心命的孫兒而不是叫王太平的孫兒。”
王心命,王太平。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這就是老婦人對這兩個名字寄予的意義。
趴在王太平寬敞的胸膛上,王心命已是泣不成聲。
……
馬車女和車隊正在村外等候,卻忽然聽見,從廢墟裏傳來帶著哽咽和顫抖的歌謠,在山間回蕩,那是讓她一輩子都難以遺忘的聲音。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悲而不傷,哀而不怨。
一縷青絲隨風飄揚,馬車女抬頭看向村子裏,漂亮的眸子裏滿是迷離。
兩個少年緩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