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簡逸傳神 古趣盎然(2 / 2)

《魚躍圖》紙本墨筆,縱123.5厘米,橫60厘米。奇特的是,這幅畫繪的是魚,卻未畫一分一毫水域,更無洲渚、水草作陪襯,有違常規。但隻要細觀精嚼畫麵,從魚兒暢遊、跳躍的多姿形態裏,即可揣摩出碧水盈盈的意境來。構圖生動,用筆洗練。僅用洗練的線條,勾畫出騰躍、暢遊的魚兒形象,令人以愉快心緒,聯想到江南水鄉濃鬱的生活情趣。寥寥數筆,更讓人揣摩出“意到筆不到”、“景在畫外”的絕妙藝術造詣。魚兒歡快自由地遊樂,揭示出清乾隆年間民間的生活狀態,更映示出畫家當時的心情。

畫的右邊,有畫家行體所書題畫詩,詩雲:三十六鱗一出淵,雨師風伯總無權。南阡北陌槔聲急,噴沫崇朝遍綠田。下署“晴江李方膺”,鈐“晴江隨筆”、“虯仲”二印。從題畫詩“遍綠田”三字,即可知所畫的魚,是跳躍、暢遊於稻秧水田之魚。“三十六鱗”,是鯉魚的別稱。唐人段成式《酉陽雜俎·廣動植》:“鯉,脊中鱗一道,每鱗有小黑點,大小皆三十六鱗”。此畫中之魚,即鯉魚也。所謂“雨師”即主雨之神,“風伯”,乃主風之神,均是二十八宿中的星,司馬遷《史記·司馬相如》:“召屏翳誅風伯而刑雨師”,可知傳說中的“雨師”、“風伯”是該“誅”、該“刑”的惡神。詩的一、二兩句,是說鯉魚一旦從深深的潭淵中跳“出”,即使呼風喚雨的天神,對其也無可奈何施以惡行了。第三句中的“槔聲”,即水車汲水的聲音。因汲水灌田,才有“噴沫崇朝遍綠田”的意境出現,才能養魚。“三十六鱗”之鯉,寓意李姓。李方膺借鯉魚暢遊跳躍之景,抒發自己的人生處境:我已從如臨深“淵”的官場“出”來,那些權貴奸臣,再也“無權”向我施虐。“噴沫重朝遍綠田”,既是李方膺當時愉快心情的表露,更是他在文壇畫界知名度和影響力提高的比喻。

鑒於此畫新穎奇特的構圖,絕妙生趣的筆力筆法,多家畫史凡論及李方膺的作品創新時,無不以此畫為例,足見此畫在畫壇的吸引力與影響力。此畫現珍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

《梅花圖》紙本水墨,縱30厘米,橫82厘米。構圖新穎,筆法簡放,展現的是兩株梅樹春花怒放之景。左邊一株,有幹無根,蒼勁的樹幹,有一枝直挺向上,三枝斜發,樹腰斜發的一枝,直向右方延伸,與右邊伸來的梅枝相接、互掩;右邊的梅,不見樹根與樹幹,隻見盛開的梅枝向下伸來,其中一枝的分枝,奮力向左方展現,與左株梅枝相連,大顯畫家梅畫的豪放、創新氣勢。誠如徐渭《王元章倒枝梅畫》題詩所雲:“從來萬事嫌高格,莫怪梅花著地垂。”

李方膺一生最愛梅花,愛它“不逢摧折不離奇”笑傲冰雪的氣質與精神,而這種“氣質”與“精神”又與他為官生涯中的經曆相近,故對梅花情愫獨鍾,更把梅花視為“平生知己”。他的畫室也名曰“梅花樓”,畫梅之作多鈐“梅花手段”、“平生知己”、“冷香”等印章。鄭板橋稱李方膺畫梅,是“日則凝視,夜則構思,身忘於衣,口忘於味,然後領梅之神,達梅之性,挹梅之韻,吐梅之情,梅亦俯首就範,入其剪裁刻化之中而不能出”,讚其“為天下先”。“為天下先”,將李方膺梅畫的藝術造詣推向了巔峰。此幅“梅花圖”,當是“為天下先”的實例。

畫麵上方,有畫家七言四句題畫詩:走墨漓漓春與秋,感懷往事我悠悠。冒霜黃菊陶彭澤,臥雪梅花李鄴侯。落款“晴江”,鈐“李祀人”白文印。細讀此詩,即可感悟到,此是畫家借梅花之作對人生往事的“感懷”詩。因為一生以“冒霜黃菊陶彭澤”、“臥雪梅花李鄴侯”為人生的標杆,故問心無悔無愧,因而有“悠悠”之情緒。詩中的“陶彭澤”,即陶淵明,他為保持剛正不阿的氣節,絕不逢迎,寧肯棄官為民,留下了流傳千古的“不為五鬥米折腰”的成語故事。他一生愛種菊,在當年屬彭澤縣的東流(今安徽東至縣東流鎮),至今還留有陶淵明在此種菊的紀念建築“陶靖節祠”,流往東流這一段長江,曆來也有“菊江”的稱謂。“李祀人”印,在李方膺傳世作品中少見使用。這裏用此印,是表達他對曆史上的“陶彭澤”、“李鄴侯”高風亮節品格的崇敬之心與懷念之意。

此畫左下角與右下角,共鈐有三方鑒藏印:“顧過眼”白文印、“古印山房鑒藏”白文印、“巨耒珍藏”朱文印。

李方膺的畫作上擅作題詠,目的是達到“以詩補隙,古趣盎然”的效果。以上四幅珍品之作,均有題畫詩,既是為賞畫者指點迷津,更是畫家的藝術造詣和表達精神世界的一種標記。美哉也!(責編:李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