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村裏浩浩蕩蕩來了很多騎高頭大馬的貴人,四匹馬拉著如屋子般大小的轎攆。
直到一家人上了轎,龔氏還在恍惚著,相公不回來了嗎?要一家去京城長住?那田裏的莊稼怎麼辦?哦,爐灶裏還煨了地瓜忘了拿出來。能路過安陽嗎?好想去看看大閨女過得好不好…
龔氏彌留的時日精神一直在恍惚,很多時候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兒,祖屋,安陽,撫昌,京城?老夫人過世第二年的四月十二,龔氏也撒手而去。
老母,老妻的相繼離世讓顧彪鬱鬱寡歡,麵對滿屋子的鶯鶯燕燕頓時失了興致。精致的菜肴也提不起半點胃口。
兒子石頭不在身邊十年,早已沒他小時候對自己的親熱勁了,大小孫子被貴女媳婦和貴女她妹的貴女媳婦看得賊緊,防自己這個大老粗跟防強盜一樣,現在這身份又不好跟女人強取豪奪,日子過得沒甚意思。
不是貴女又好說話的那個媳婦又沒生娃娃,現在家大業大規矩就更大,貴女媳婦把規矩看得嚴,滿屋子的嬤嬤婆子都盯著,孩子們老實不敢逾越,這一年再加三年不能同房,等她的娃出來還要好幾年。無法紓解心中哀愁的狂人彪隻好去找了老戰友們尋找慰藉。
無獨有偶,享受了幾年好生活的老將軍們,像集體得了厭世症一樣,懨懨的覺得什麼都無趣得緊。當年的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四人常湊在一起喝酒,吹噓當年的威風史,偶爾也吵幾句,互相損幾句,臉紅脖子粗的,然後互不理睬幾天。
時間就這麼要緊不慢得過著,眼看三年的喪期就滿了,齊楚國出了件舉國轟動的大事。四位老將軍一起壯烈殉國!建元帝哀慟如損臂膀,招世子們進宮哀悼撫恤。
殉國這當然這是建元帝在老戰友的訃聞裏如斯一說,事情真相就是四老一同去京郊圍獵,過了幾日策馬奔騰美酒當歌的快活日子,正美得不亦樂乎。
顧彪突發奇想,在附近林子裏總有以前打遊擊的感覺,為了找回當年的感覺,哥四人一致決定玩高仿真遊擊戰,深挖洞高築防。
一個不小心,老腿一滑老胳膊一拽,四滾一壕裏了,洞挖的那個深啊,裏麵那個機關布的那個多啊。
沒太多痛苦,顧二狗恍惚間看見龔氏年輕時候的臉,還有大閨女和小閨女一起在他身邊對著他笑,要是當年沒拋下他們,這兩孩子該為自己添七八個外孫了,沒機會多想便和老兄弟們結伴上了路。
史書記載,建元六年十月初八,前朝遺孽勾結本國細作於京郊欲謀不軌,鎮國公,輔國公,平國公,安國公狩獵巧遇,身陷圇圄,困鬥力竭,英勇殉國。此後朝中進行了長達三年的大規模清洗細作運動,一時間人人自危。
顧奎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了新一任的國公府主人。承了爵意味著沒了爹,顧奎很難受,雖然不比母親過世時那麼強烈的悲哀,父親過世的痛是悶悶的在心裏。
五歲時父親離家,所有重擔在母親一人肩上,十年的苦難生活,母親遭了太多罪,那時候父親怎麼不派人回來幫襯一下呢?對父親的怨念不是沒有,之後見著父親也沒什麼話說了。
現在父親人不在了,才覺得鈍痛,慢慢的一層層割著肉。爹,兒子不孝。
晚上顧奎抱著小花哭了很久,已有兩妻三妾,二子二女的石頭哭得像個孩子。
小花也跟著哭,來了京城,奶奶婆母公公都沒了,石頭哥有了另外的四個女人,四個孩子,她們都比自己好,什麼都比自己好。她們什麼都懂,除了幹活自己什麼都不會,現在連活都不用幹了,就什麼都不能為石頭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