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顯然已不是當初的南夫人,她也有脆弱也渴望親情,隻是她中年喪夫,一心指望兒子能有所作為,可南程言卻一心隻為享樂,她縱使抱病在身也不得不強撐著看顧整個南家。而今又慘失愛子,縱使再堅強的女人也難免有脆弱的底線,所以她終於變得瘋癲,終於不用再為了所愛之人處心積慮。

南夫人,瘋了。

這個消息剛一傳出,南府上下亂作一團,那些得知南程言死訊的下人早已開始收拾包袱離開,所剩無幾的那些貴重物品也被這些下人一一收入囊中,甚至為了爭搶物品大打出手。

方圓此刻心中也亂作一團,卻無心製止下人的這些行為,南家已經垮了,將這些人再留在此地已然毫無意義,倒不如樹倒猢猻散,倒也清淨。隻可惜了南家當初偌大的基業,就此再不複存在。

然而南程言的屍首如今仍陳塘打聽之中,南夫人又神誌不清,南程莫剛回南府就雙目失明,南家顯然再無可以主事之人,方圓作為外人,也不好插手南家之事,於是隻好請來曾經有過舊交的南家三叔,幫忙照料南程言的後事。

三叔雖對南程言頗有微詞,可畢竟都是南家的血脈,在他心中自是也有分量的存在,而今忽然聽說南程言過世的消息,老人難免心中難過,步履踉蹌的跑到南府之中,一眼看到棺木之中的屍首時,不由雙腳一軟倒在地上,淚水驀然在臉上肆意。

“三叔,如今南家正是需要您的時候,您可萬萬不能倒下啊,”方圓將南三叔一把扶起,安撫一番之後,老人才漸漸緩和過來,而南夫人卻瘋瘋癲癲的在房中一角胡言亂語,惹得老爺子氣紅了雙眼,一拍桌子便要對那婦人開口痛斥,卻被方圓一把攔住。

“言少爺過世的消息太過突然,南夫人她,一時承受不住,失神了……”

“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南三叔大歎一聲,自從石頭記閉門歇業,他便眼睜睜看著南家走入敗落,可萬事掌握在這婦人手中,他縱使再多不舍,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南氏家產一點點被蠶食殆盡,心中之痛又豈是言語能夠表達!

“隻可惜了言兒,年紀輕輕,卻不想就這樣去了,他本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隻是心思不在正經事上,要不然南家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南三叔惋惜的看向棺木所在之處,卻想起當日南夫人說南程言至京都中投奔舅舅之事,不免心中生疑,“方小子,我記得言兒之前去了京都,今兒怎地是你們護送回來?”

方圓能得到石頭記的產業同南三叔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因而也不打算對其隱瞞,於是將南程莫蟄伏石塔村中,又尾隨李大壯找至那所偏遠小宅院,結果遭遇野狼襲擊最終喪命之事一一道明,南三叔聽了不由連連搖頭,“想不到言兒竟被心中邪念所惑,實在是不該啊!”

兩人想到南程言曾經的模樣,不由都住了口,看向棺材時,莫名有種敬畏的感覺,然而兩人交談之時,因身旁都是熟識之人,故而也不曾加以避諱,卻忽略了瘋瘋癲癲的南夫人,此時南夫人雖仍在牆角一人念念有詞,可當聽到提及南程言之時,卻低著頭支著耳朵聽得仔細,當終於得知南程言的死因時,她原本木訥的雙眼中,猛然爆出一陣精光,緊接著又被木訥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