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低低的聲音,純粹的相思,純粹的惆悵,從遠古到而今,從結繩記事到香火鼎盛,從傳下詩篇的那位祖先開始,在水一方的伊人就是男子心頭永恒的洛神。
不止是男子,所有人族心中都有一道在水一方的影子。或是望穿星河的織女牛郎,或是隔千裏而共明月的理想,或是無從抵達的烏有之鄉……不可擁有的一切皆是“在水一方”!
人是在水一方,道是在水一方!
人不虛有,人在,但在水一方。道不虛行,道在,但在水一方。
所以,人要不懈去追求,道也要不懈去追求!
蒹葭詩篇穿過廢月噴泉引來的雷霆,輕輕搭上了女媧石像的指尖。仍在原處的墨雨桐轉頭看去,但見女媧動容,天地易色。
不是蒹葭,是相思打動了女媧娘娘的石像。
可惜女媧石像由於年代久遠,承受不住劇烈的道法,她的蘭花指微微探出,剛要施展無敵的威能,石像已然四處崩裂。
這座困住蘇謫八個月的石像,隻用了半柱香時間就坍塌成一堆碎石。墨雨桐甚至來不及考慮自己到底應該歡喜還是憂。
就這樣了?墨雨桐心裏空空落落的。
站在海上許久,墨雨桐想不出該到哪裏去,落雁群島,藏龍群島,聽濤秘境,梅園,她一個都不想去。
但是回不去了啊。
女媧石像崩塌了。
於是墨雨桐就一直站在原處,固執,倔強,甚至帶著瘋狂。直到蘇謫慢吞吞地踱回來,李鳶放和他一起踩著波浪。
墨雨桐一個字都沒說,仿佛沒看見兩人。李鳶放僵硬地笑:“墨師姐好,墨師姐辛苦了。”
墨雨桐默默地摸出墨血玫瑰刺默默地磨。李鳶放眼皮狂跳,趕忙閃到蘇謫另一邊。
蘇謫也沒說話,氣氛有點小尷尬,本來說好去英雄救美,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當然蘇謫是不太介意,他回來有更要緊的事……求墨姐姐。
“那個……墨姐姐,能不能動用你的女帝仙經再溝通一下女媧娘娘?”蘇謫硬著頭皮問。
“怎麼?沒看見石像塌了?”墨雨桐眼皮都沒抬,她的左袖被磨得血光氤氳,玫瑰刺繡鮮紅欲滴,宛若雨後。
蘇謫對墨姐姐的冷漠早有準備,畢竟是他熱血上頭先跑的。他再道:“我剛剛好像得到了女媧娘娘石像的一點心意,但石像隨即崩塌,那股因緣就斷了。”
“姻緣?”墨雨桐又嗬嗬了。
“不是不是,”蘇謫連忙擺手,“是因果的因。”
“你找你的因果去,我又不是大羅神仙,和我有何幹係。再說女媧石像已毀,我縱有通天之能也幫不了你的救美大業。”墨雨桐一口氣道。
“石像雖毀,道不會毀。”蘇謫誠懇地盯著墨雨桐,“墨姐姐,我方才行事衝動,在那一瞬間我忘記了其他一切,隻想著要去找凝霜,這,這種感覺你可能不明白……”
“我想去殺人,也是一樣。”墨雨桐打斷蘇謫。
對墨姐姐拐彎抹角顯然不是好辦法,況且就剛剛那種情況,蘇謫也沒做錯什麼,他決定幹脆些:“墨姐姐,女帝仙經能溝通到女媧娘娘麼?”
“不能。”墨雨桐沒好氣道。
蘇謫按住心中的急躁,耐心道:“墨姐姐,你也知道凝霜那邊情況危急,如果你有法子,我願意肝腦塗地。”
墨雨桐看蘇謫如履薄冰的樣子,她明明該毫不猶豫地救白凝霜的,畢竟他們都是好朋友。可不知什麼東西作祟,墨雨桐竟然強上了。
蘇謫卻以為墨雨桐要通過女帝仙經溝通女媧娘娘必定損害巨大,是以她在猶豫。既然如此,蘇謫怎能催促?他甚至不敢提湧泉相報,一旦提了就是在要挾墨姐姐。
蘇謫隻好站在墨雨桐邊上等,等了不大一會,他汗顏道:“墨姐姐,是我該死,為難你了,我,我……”
他又說不下去,無論怎麼說都是錯。
墨雨桐搖搖頭,道:“你不用為難,義字當頭罷了。”
“會不會對你身體不好?”蘇謫擔憂道。
墨雨桐被蘇謫蠢得想笑:“我又不是姬幽蘭,施展個法訣就要死要活的。”
蘇謫、李鳶放:“……”
一個時辰後,在遙遠的聽濤秘境,一位魔道高手指著落雁群島的方向,驚呼道:“你們快看,女媧!”
是女媧,秋水凝聚而成的十萬裏高的女媧,右手仍是蘭花指,原本拿著鏡子的左手握著一泓秋水。
全鑒海的珞珈人都看見,那是秋水刀!
(春節後的第一章,這個春節過得灰常狼狽,人生關鍵時刻所要做的關鍵決定,我一個都不確定,滿心恐懼,這兩天總算緩解一些,寫一章,也是我此時的心情。未來就像烏托邦,何處是我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