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幽蘭笛聲再變,四人心頭那若有若無的笛聲漸次清晰,異口同聲地喃喃自語:“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珞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緣情?”
蘇謫意識恍惚中想起,這幾句好像是當年太白詩仙所作,隻是蘇謫不明白,為何音聲完全一樣,原本的“洛”、“園”卻在他腦海中變成“珞”、“緣”。如此一變已將原本的蓴鱸之思化作兒女情長,而蘇謫本已和白凝霜心有靈犀兩情相悅,此時又恰好離別萬裏,故而在笛聲中更是沉淪不可自拔。
可是墨雨桐卻逐漸從姬幽蘭的笛聲中掙脫出來,隻因她修為既高,而經曆尚淺,此前又不曾有鴛鴦之好,故此對於笛聲不甚癡迷。
葉千城和李芸此時並肩相伴,哪裏有離愁別緒,加之姬幽蘭也未針對他們,所以很快也從笛聲中慢慢清醒。
墨雨桐額頭上一隻玫瑰血蝶印記緩緩浮現,殷紅的印記似鮮血燃燒,她的雙眸也在玫瑰血蝶印記的護持下漸漸恢複清明。
“玫瑰血蝶之守護。”姬幽蘭心頭一震,知道有此印記在身,憑自己《落櫻折柳》隻修成一半的“折柳”之意不能將墨雨桐壓製。況且墨雨桐未經情事,即便折柳情深,也無法擊破她的道心。
可是《落櫻折柳》的另一半“落櫻”之意姬幽蘭現在也沒修成。
即便如此,能以半曲《落櫻折柳》逼出墨雨桐的“玫瑰血蝶之守護”,姬幽蘭也足以自傲。
墨雨桐暗歎道:“她的境界比我低,可是她的法訣實在太厲害,僅僅擬道境七層修為,可是一曲笛音竟能上達天意。珞珈本界人才輩出,果然不容小覷。今日若殺了她,以她的重要身份,自己肯定永無寧日,任務必然失敗。”
幾人各懷心事,沒有發現蘇謫的相思竹在墨雨桐身旁一丈處生根,沾著晶瑩露珠的竹葉片片飄落,慢慢地灑在他周圍,有幾片竹葉隨風悄然落在墨雨桐的肩頭。
姬幽蘭雖然不能戰勝墨雨桐,但是墨雨桐也不敢輕易出手擊殺姬幽蘭。兩人一個橫笛而奏,一個默然俏立,額頭玫瑰血蝶印記如火,就這樣僵持在梧桐密林。
當蘇謫沉淪在姬幽蘭笛聲的離愁中間時,他的心口點點七彩光華閃爍,七色並蒂心蓮緩緩盛開。
墨雨桐有“玫瑰血蝶之守護”,蘇謫也有守護啊,那是與白凝霜的並蒂心蓮!
並蒂心蓮靠近時威力大增,若是形單影隻,雖然也有守護之力,但弱於和白凝霜共同禦敵。然而蘇謫此時心隨笛聲飄飛,想起萬裏之外的白凝霜,他忽然有種奇怪的錯覺,白凝霜距離他也並不遠。這種錯覺蘇謫認為是來自笛聲的蠱惑,姬幽蘭的笛聲是融合“聖言術”的《落櫻折柳》,那種天地高遠、雲羅萬裏的境界,是蘇謫從未親自體驗過的。
天地遼闊,億萬疆土,唯有相思可跨越千山萬水,一念之間,天涯也成咫尺。蘇謫仿佛觸碰到了什麼,可是他又絲毫不能明白其中的意義。
蘇謫自行迷惑沉淪,而他的相思竹法相立地生根,竹葉上晶瑩剔透的水珠輕輕滾動,竟然緩緩浸入竹葉的脈絡。
有露珠的滋潤,原本已是青翠欲滴的竹葉更添瑩瑩可人之意。忽然,從相思竹根部彌漫出陣陣水波,那樣純粹又是那樣高貴,氣度非凡的水波掠起潔白細浪,朝著四周散去。
葉千城驚訝地看著蘇謫相思竹法相的異動,原本被黃泉法相牽引過來的水元氣隱隱歡呼雀躍,強行要掙脫葉千城的控製彙入相思竹的水波。
“能從黃泉水的控製下搶奪水元氣,而黃泉水作為三大源水之一,在水中品質已臻極致,除非蘇謫的水就是真正的弱水!”葉千城猛地驚醒,“當初蘇謫有一滴傳承‘三千弱水界’的弱水,後來那滴弱水消散,而蘇謫此時出現的弱水,莫非是從通天樓頂得來?他說過在通天樓上有遇過隻剩空殼的弱水,但是現在相思竹中的弱水生機勃勃……”
葉千城細細想去,陡然一拍大腿,低聲對李芸道:“通天樓中遺失的弱水之心十有八九在蘇謫身上!”
弱水浪花漫延,相思竹隨之生長,開枝散葉。當墨雨桐發現相思竹的竹葉竟然開始籠罩自己時,蘇謫終於從姬幽蘭的笛聲中回過神,微笑地看著相思竹,輕聲道:“相思翠竹生於三千弱水,以後我的護體領域應該叫‘相思竹海’。”
長相思,在長安。美人如花隔雲端。空負相思滄海闊,翠竹聽取淚如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