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床的沈如冰,腦海裏浮現的,卻全是自己中學時代,相鄰人家的那個桀驁不馴的,眼神裏總是隱現著孤獨和倔強的男生。

後來,那個陽光下總是癡迷的呆呆望著天空的男生被父親送去了美國,自己也隨著父親搬到了更大更奢侈的豪宅,可是那個光著腳站在陽光下,嘴角還帶著點點幹涸的血跡,一臉傲嬌,猶如利劍一般的少年,卻永久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頭。多少個不眠之夜,她都是在那張極具張力和魔力的笑靨陪伴下頑強的度過。

眨眼間,樹葉黃了又綠了多少回?沈如冰也已不再是那個羞澀的,隻敢站在陽台的角落裏裝作賞花,卻偷偷打量少年的懵懂少女。她發誓,一定要找回那個曾經與自己失之交臂的笑靨,還有那絲因為自己一時心慌而沒有抓穩的緣分。

這個晚上,兩個姑娘跟半空打盹的月神一樣,都做了個如同起司般香甜的美夢。

沈如冰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原來住過的地方,而那個陽光下倔強的他,依舊如當時一般倔強的站在陽光下,透過微微擋住視線的碎發,傲嬌的對她輕語:“我一直都在這裏,等你……。”

而卓靈,也心想事成地在夢裏再次見到那個背影,淡漠地好像隨時都要隨風而逝的男子。他緩緩的迎著自己走來,刺眼的陽光下,他的麵容無法辨認,但是被光暈包裹起來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來自天堂的使者。

“卓靈,卓……”恍惚中,卓靈仿似聽到那個光暈裏的人在一聲聲的低聲喚她,她眼睛突然睜開,一屁股坐起,恍惚地順著聲源尋去。

等她的目光觸及到沈如冰那蒼白的還在冒著冷汗的臉龐,才意識到那是沈如冰在一聲聲的呼喚她。卓靈一個箭步竄到沈如冰的床前,一邊用手試探著她的額頭,一邊焦慮的呼喚著沈如冰:“如冰,如冰,你怎麼了?回答我,哪裏不舒服?”

沈如冰有氣無力地在卓靈一聲聲呼喚中,緩緩地睜開了幾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艱難地說:“我好難受,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吃壞了肚子,總之很難受。肚子很痛,嗓子也很痛,眼睛也覺得痛,反正覺得渾身都痛。”

卓靈不安的摸了摸沈如冰的額頭和後脖頸,然後穩穩地安慰道:“應該是水土不服,溫度沒有上去就不是發燒。你等我下,我馬上去找老師。”說完,用力地握了握沈如冰有些浮腫的手掌,就飛速地套了件衣服衝了出去。

沈如冰還在自怨自艾地懷疑著自己是否就要魂斷異國他鄉的時候,卓靈已經帶著同樣一臉驚嚇,愴惶失色的導師跑了回來。

導師以久病成良醫的半吊子的中醫水平,望聞問切地研究一番之後,也有些猶疑的給出了水土不服的診斷。

為了安全起見,導師將接下來的行程交給助理後,就沒有片刻耽擱地和卓靈一左一右的駕著沈如冰,來到就近的一所看上去同樣古色古香色的,猶如城堡一般的醫院。不過這次卓靈沒了一探究竟的興致,現在麵如土色的沈如冰,比那些古堡更象出土文物。

美國的醫療機構,在服務意識上總是領先某些國家一步或是幾步。

看到卓靈和導師攙扶著一個女生走了進來,導醫護士急忙善解人意的推來一部輪椅給沈如冰坐。然後快速地帶著他們走到電梯前,準備坐電梯去樓上急診室看診。

卓靈這個時候才有些抓耳撓腮的後悔起來,自己這幾年光顧著在網遊裏攢積分了,英語幾乎就還記得TAKING-FIRE(火力支援)和COVER-ME(掩護我)這些專用術語了。

正當她有些訕訕的豎起耳朵,捕捉著導師跟護士小姐的談話。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呼叫聲突然穿透了整個大廳。

導醫護士一臉驚恐地做著手勢,示意他們往旁邊靠讓出通道。卓靈小心翼翼地推著緊閉著眼,看上去就剩下一口氣的沈如冰走到一邊。

讓出通道後,卓靈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從自己眼前急速跑過的一群臉色肅穆的醫生護士。

從他們錯開的身體縫隙中,卓靈看到了被圍起來的那張急救床,上麵躺著一個看似沒有了生命跡象的男子。男子的臉部剛好被推著病床的護士完全擋住了。卓靈隻能從男子的服裝推斷出,這應該是一個年齡不大的男子--因為他穿了一件藍白條紋的T恤,如果是老男人,能穿這樣青春潮款的T恤隻能說明他的內心夠悶騷了。

卓靈正在為自己英明神武的推論而自豪,突然,她的腦海像是被疾馳而過的汽車猛烈撞擊到一樣,猛地抬起頭,再次向已經遠去的急救床望去--沒錯!藍白條紋的T恤,這不就是自己昨晚在聯誼晚會時看到的那個轉身而去的男子穿的衣服嗎?不會這麼巧合吧?這種青春潮款的T恤應該在大學隨處可見吧?是自己讀書讀的有了臆想症了嗎?卓靈不安地咬咬嘴唇,狐疑地掃視了一眼已漸行漸遠的那堆人群,心裏徒然增添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寂感。那個急救床上的男子,該是誰的兒子誰的情人呢?他們可否知道他們的親人正在受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