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停在城市中央,戈帛見劉迦駐足不前,問道:“宮主,那個……另外翻版的你老人家在何處?”劉迦忽然問道:“你們沒有感受那個翻版的自己?”戈帛搖搖頭,疑道:“說來也怪,剛開始進來的時候,我還有些感覺,可後來那感覺居然沒了,不知是怎麼回事。”達摩克利斯笑道:“我一直就沒這感覺,可能這空間翻版神界的時候把我給漏掉了吧。”幹玉也笑道:“我一樣,沒啥感覺。”欣悅禪這次身邊沒了許多假想情敵,心情不錯,墨鏡下的嘴角露出不少笑意,也道:“剛進來的時候,我沒興趣,後來聽你說了那麼多,也試著感知了一下,但好像沒有另一個我呢。”
劉迦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呆立片刻,對四人說道:“我的感覺很怪,忽然有個想法,不知那翻版的我知道他身處的空間環境後,會是什麼樣的感受?會不會很失望?”戈帛笑道:“宮主,你這樣的擔憂大可不必。咱們因為事前將這空間定義為影子宇宙,這才覺得其中的人是自己的影子,倘若影子明白自己並不存在,一定會很悲哀。其實這是咱們的成見而已,倘若他們真得隻是一個影子,如何會有悲哀可談?但從渾天成的修為來看,他既能修到少光天,這樣的生命又如何能簡單地以影子來定義?”
劉迦恍然笑道:“是了是了,我多慮了。咦,戈帛,你口才真不錯,說的話總是讓人聽著受用。”戈帛笑道:“宮主為人處處為他人著想,盡顯宗師風範,與屬下口才無關。”劉迦擺擺手,樂道:“好了好了,說起捧人這種事,除了我以外,天幽宮的人個個都是高手,咱們到此為止吧。”欣悅禪等人笑而不語。
劉迦帶著一行人穿過馬路,來到街邊一長凳上坐下,對身邊正在看報紙的年輕人笑道:“等人?”那年輕人長相也是個小白臉,與劉迦頗有相似之處,但比劉迦膚色稍黑,神色憔悴,衣著髒舊。見劉迦招呼,他也點點頭,但眼睛並不離開報紙,隻是簡單地應道:“是,你也等人?”
欣悅禪等人見劉迦用心地關注著此人,忍不住齊聲傳音道:“就是這個人?!”劉迦笑了笑,傳音道:“嗬嗬,正是這人。他的樣子雖與我有點點相似,可畢竟能一眼看出我和他的不同。我隻是感覺他的元神與我接近之極,就像是一個人似的……倘若我沒有神通,咱倆的元神隻怕毫無分別。”欣悅禪等人聞言無語,相視之下,隻是搖頭,戈帛傳音給三人道:“這怎麼可能?”幹玉回音笑道:“戈相已領至境了?”言下之意,即是在笑戈帛“你沒達極端境界,哪能判斷事實真相?”戈帛知她在嘲諷自己,卻也並不生氣,隻是笑笑而已。
那人正在看報,忽然發現劉迦注視著自己,這才轉頭問道:“哎,你認識我?幹嘛這麼盯著我?”話音一落,餘光瞥處,又見劉迦身後四人,個個身著黑色西裝,露白衫於外,其中兩名女子長發過肩,墨鏡玉頰,身材曼妙。他頗感奇怪,問道:“有事找我?”
劉迦一時不知該對他說啥,稍頓片刻,從其腦中抓住念頭,暗道:“原來他名叫趙桐,是個碼字兒出身的,寫不出新的小說,正在此處無聊發呆。”他心中閃過一念,傳音給破禪鋒道:“咦,不對啊,我今生出道隻怕已上萬年了,就算他是我的影子,可他沒修行過,早該死翹翹了啊。”破禪鋒樂道:“多簡單的想法啊,不過這話問得挺有意思。知道什麼是我執嗎?你現在以為你是人,你的樣子,你的身形,你的一切……這些都深深地刻在你六識之中,你認為這一切就構成了你,包括你存在於某種環境下,都是你的六識綜合在一起後,形成的觀念。倘若你沒有修行,在輪回過程中,很容易隨著我執而無數次變成你認為的你該有的形象,也會降生在你認為你能生存的環境中,當然,其中有所不同的便是你的業力參和了進去,因此多少又與前生相異。這些都是生命的我執產生的結果。”
劉迦沉默片刻,又道:“他的元神和我好相似,幾乎就是一個人似的,隻是他沒修練過。”破禪鋒笑道:“真性自如,佛性無二,如果有所不同便不是佛性了。嗬嗬,天地間所不同的全是咱們的心性變現出來的東西,真正的佛性是沒有絲毫相異之處的。”劉迦奇道:“那所有成佛之人不就相當於是一個人了?”破禪鋒樂道:“你用‘人’這個概念就是錯誤的,‘人’隻是業力隨著天地間的風、火、水、土在不同因緣下而產生的一種形象而已,你幹嘛老要執著在‘人’這個觀念上?幹嘛老要執著在你自己形象的存在上?”說著他似覺這回答依然不能作為最佳答案,沉吟後幹脆尷尬笑道:“你先別管那麼多,境界不同,說了也白說。”
劉迦沉默片時,傳音給破禪鋒道:“有二即有相對,歸一即是真理,這道理我明白。可生命總還是有你我之別吧?就好像明正天就是明正天,我就是我,起碼大家有著不同的元神,就像有著不同的身份ID一般。”破禪鋒笑道:“倘若真是你說的這樣,你何必苦苦向上修行?你以為你存在,你以為是你正版,眼前這小子就是盜版,這些想法都出自你的六識,破除六識後一切自然明白。”
劉迦啞然失聲,疑道:“倘若連我自己都沒了,那還修啥?”話一出口,他立時楞住,因為這正是前時臨將臣說過的話。劉迦當時曾對臨將臣解釋,說出這種話是因為人站在了一個相對的觀念中,沒想到轉眼這句話即從自己這裏脫口而出。微愣過後,他終於長歎一聲:“知易行難,要轉識成智,畢竟非一日之功。當初我在地球遇到蘇東坡時,曾聽他說起過‘書到今生讀已遲’,還好我是修行之人,暫時不用擔心受輪回所限,比凡人多些時間,否則要了悟至境真是不可能的事。”
趙桐在一旁看他良久,卻見劉迦低頭沉思,一直不說話,最後終於開始歎氣起來,忍不住暗道:“這人稀奇古怪,背後又跟著四個黑社會模樣的人,難道是一個失意落魄的老大?”他心中漸起恐懼,但轉眼閃過一念,又在想:“咦,我不是沒小說題材嗎?倘若這人的故事有創意,我稍作整理,加些想像,諸如蠱惑仔愛上富家女之類的,一定是本流行小說。”
咦,他此念一生,心中的恐懼被功利的**
所代替,竟對劉迦等人大起好感,忍不住出聲打個招呼:“哥們兒,跑江湖的?”說著他遞上一張名片,笑道:“在下趙桐,知名……那個作家,擅長寫人物傳記,我看你……那個……長相英俊,氣勢逼人,頗有江湖豪俠之氣……”劉迦知他心中想法,回頭對著欣悅禪等人苦笑兩聲,對那趙桐說道:“你真想寫我的故事?我又不是什麼名人,你寫我的故事隻怕沒錢賺。”
趙桐落魄已久,屬於那種隨便找一根稻草也可以用來求生的角色,見劉迦親和力甚重,也不管對方來頭,總想試著從這凱子身上撈點錢出來。當即稍稍靠近劉迦,笑道:“哥們兒,人有了錢有錢了勢,那還不夠。得有名,有了好名聲別人才會加倍地尊敬你。隻要你有錢,又有人替你著書立傳,千秋萬代的人都會以你為榜樣…….。”劉迦對他的話並不怎麼在意,隻是思量著破禪鋒的話,此時見到趙桐為了賺錢,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前套近乎,他心中更加苦悶,暗道:“當年在小喬處見到那個前生的我時,隻是一個家奴;現在見到這個翻版的我,又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文人。我……我真不知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