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伯歎了口氣,問他道:“你有辦法出去嗎?”
劉迦一楞,說道:“暫時沒有。”
岐伯又問道:“神威戰士來了嗎?”
劉迦急道:“雖然沒來,但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剛才不是突然就出現了嗎?”
岐伯歎道:“既然神威戰士還沒來,那你這麼緊張幹嘛?反正出不去就是死,既然要死,也要死出個像修行者的樣子來。”劉迦怔了一下,依然急道:“你們這樣一邊賭博,一邊被玄女吸光真元力,難道這就是修行者死的時候該有的樣子?”岐伯一臉無奈指向那兩個下棋的骷髏,苦笑道:“你沒見看那下棋的?”
非所言一副苦中作樂的表情,笑了笑說道:“兄弟,修行的人拿得起、放得下,順勢而為,切莫做那不可為而為之的事,咱們既到此絕境,不如放下心來,甩掉包袱,任性而為,何必為一條小命斤斤計較?”
劉迦大驚,沒想到此等人不僅完全沒把生命當回事,居然為了賭博竟找了那麼些堂皇的理由來安慰自已,一時想不通這些人的古怪心思,正待反駁,突然見到齊巴魯一邊埋頭鬥地主,一邊扔過來一本書,同時說道:“上麵有句禪偈,自個兒看看吧,雖然不能幫你解脫,但看了以後,心情多少也會好一些,省得在那兒胡思亂想。”
劉迦一楞之下,看著他書上的四言禪偈,不禁口中念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日日都是好時節。”剛念完此偈,就見岐伯一邊出牌,一邊說道:“明白了吧?這心中隻要了無牽掛,隨時都是最好的時光,與其在那兒毫無益處的胡思亂想,不如過來與眾同樂。”崔曉雨也在一旁柔聲說道:“哥,別那麼苦悶嘛,反正現在啥事都做不了,不如和大家一起玩玩,你一個人呆著多無聊啊。”言語間竟似把生死當作輸了一場麻將一般輕鬆。
劉迦苦笑道:“曉雨,麵對這生死大事,你的念頭還真是通透無比,比我這當哥的簡單明了多了。”岐伯在一旁笑道:“小白臉,這念頭想通了,比那經脈打通了還重要哦,經脈通了隻是修身,這念頭通了,可是修心啊。為道之人,修心者上之,修身者次之,這級別高低,不說你也該明白吧?”
劉迦心潮起伏,他雖然不通佛理,但他也絕不相信那四句禪偈的深義就是讓眾人此刻打麻將、鬥地主,但他拙於辯論,又乏機變,一時竟不知是自已的想法對,還是這些人的做法對,他搖頭歎道:“唉,反正我是辯不過你們的,但我絕不可以這樣隨便放棄。”瑪爾斯笑道:“那正好啊,你趕快呆一邊去繼續捉摸咱們該如何出去,別隻顧著在這兒掃咱們的興,等你想明白了以後,咱們立刻就走。在你想明白以前,咱們這些自甘墮落的家夥也趁機娛樂娛樂。”
他一時間欲說無語、欲哭無淚,他沒有這些人的見識與口才,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樣隨意放棄生命的做法,雖然他明知此刻找不到出路,但隻要沒死,總覺得有一線希望尚在。他一生所信奉的就是任何事都要堅持到底,永不言棄,此時這群人的做事方式與他的習慣差距太遠,他很難去揣度這些人的真實想法,甚至有些懷疑眾人是不是已經另有出去的高招,隻是故意瞞著他,到時候給他一個意外驚喜也說不定。但轉念又想到,在這隨時都可能決定生死的一刻,這種玩笑隻怕開得也太大了點。而且眼前這群人於玩樂間如此投入的神情,他左看右看,最多也就是自暴自棄後的自得其樂,又哪像胸有成竹的樣子?
正在疑惑中,忽聽一旁明正天竟有些開心地說道:“大哥,咱們和瞻兄商良好了,倘若大夥真沒命了,這魂魄一定相邀結伴而行,有瞻兄帶路,去冥界的時候自有相識的照顧。瞻兄在冥界混了上萬年,從上到下都是他的朋友哥們兒,大家此去冥界,就如去瞻兄家做客訪友一般自在。以大家夥的修為,憑著瞻兄在冥界的職位,大家就算不能混個一官半職的,起碼也是在冥界的上流社會出入。而且剛才聽瞻兄說了,冥界是最寬容、最自在的地方,去看看也沒啥不好的。”玉靈子也不斷點頭道:“有瞻兄的關係在那兒給大家夥照著,咱們在冥界說不定比現在還要混得好,就算在冥界呆不慣,想要轉世重修,也免去很多麻煩,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多少保住一些今生的修行成果,來生也好接著修。”
劉迦一楞,向瞻南山急問道:“瞻大哥,你們剛才聚在一起聊天,商良的就是此事?”
瞻南山一邊洗牌,一邊有些尷尬地點頭笑道:“大家夥本身也沒造太多惡業,就算去了冥界,想來也不該受苦。而且大家修為也不算太低,加上為兄的在冥界也頗有些資曆,靠著一幫兄弟哥們兒的幫忙照應,大家就算不繼續修行,在冥界做做生意,開個賭場飯館什麼的,日子也該混得不錯。其實冥界也不過就是諸界中的一界而已,諸多規則和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差距也不是太大。”
劉迦一聽此言,微怔之下,終於恍然大悟。他剛才就壓根不相信岐伯等人的鬼話,並且在心中一直懷疑這群人是不是另有想法,因為他看著眾人嘻皮笑臉的無賴之像,那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把這些人同什麼“頓悟”、“徹悟”、“放下”之類的詞彙聯係在一起的。隻是他沒想到,這群人臨至絕境,居然在片刻間已想好了無奈之餘的退路,此刻這些人敢在這裏設賭作樂、視死如歸,心中所恃就是那瞻南山的冥界身份,是以雖然死亡就在眼前,眾人除了認命之外,卻又在“去了冥界說不定混得更好”這種妄念的支撐下,反倒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超然。
劉迦心中漸感陣陣苦水湧至,酸楚無比。他當初決定出來修行,雖然由於生性格懶散,沒有想像中的勇猛精進,可畢竟也算是堅持信仰,相信就算自已比別人多修些時日,到頭來多少也是個正果,沒想到這輾轉千迴地受盡折磨後,隻是完成了從修真界的混混轉變為冥界小無賴的過程,這條路越向前走,竟似與他的初衷越來越遙遠了一般。雖然瞻南山口中對冥界的描述也並非和他想像的一樣,但他始終覺得這並非他的願望與選擇。此刻終於明白這群人再也無法理喻後,他的心情鬱悶極度,咬牙頓足,竟一口氣走到那棋桌旁,一腳踢開那凳上的骷髏,自已坐在那兒鬱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