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維看到眼前的局麵並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難過,腦海中幾乎是空蕩蕩一片,此時的他,就像寒秋中的一片落葉,感到萬分無助。
他站在家裏的大門口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期間還不停的吹著手裏的口哨,可奇怪的是,夏天不僅沒有出現,而且街上也越來越寂靜,連一輛從眼前經過的汽車都沒有。
在他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思前想後,猶豫不決,最終隻好硬著頭皮又爬上了樓梯,尷尬的又回到了家裏。
可何維在家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因為他不知道這時候到底怎麼去麵對剛剛發生矛盾的春天,如果此時不要臉的再次走進家門,必然會遭受春天的嘲諷。
想到這裏的時候,何維迫不得已伸手按了一下門框上的門鈴,可拇指剛按下去的前一刻,他又把手縮回來了,心裏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按這個門鈴,如果不按下去,他以後真的恐怕要流浪街頭了。
在大門口猶豫了十幾分鍾以後,他最終還是沒有按下門框上的門鈴,轉身一步步朝著樓下走去,一直走到了一個橋頭的江邊上。
橋頭的石碑旁剛好有一個賣油條的老媽媽,腰間還帶著一個白色的圍裙,頭發就像雪狐的羽毛一樣,比剛擠出來的牙膏還要白,額頭上布滿了一道道斑斑尾紋。
何維看到油鍋裏炸的油條,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並不是想吃熱鍋上的油條,而是想喝鍋下麵沸騰的油水,他一聞到這種味道,渾身就會不由自主的發癢,極難忍受這種折磨。
何維立刻跑到了老媽媽麵前,吞著口水結巴的說:“伯媽,能施舍一點油水給我嗎?我渴了,好想好想喝點東西。”
白發老媽媽露出慈祥的笑容,抬頭看了何維一眼,立即從一旁取下了一個塑料口袋,裝進去了一根熱騰騰的油條,一把塞給了眼前的何維,並且回道:“小孩子,是不是跟家裏吵架了?餓了嗎?快吃吧,吃完了趕緊回家去吧。”
何維並沒有伸手接過那根油條,並且委婉的回了一句:“伯媽,我真的不餓,我隻是渴了,想喝點水,您能打一勺子油給我嗎,求您了。”
老媽媽又笑了笑:“孩子,這油水喝了會死人的,你可要想好了。”
“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怕死,求您給我一勺吧,大恩大德,日後一定回報。”
老媽媽從桌上拾起一個鐵勺,從油鍋裏撈出了一把油水。就在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她僅僅握住手裏的鐵勺,麵部表情忽然一變,將勺中那熱騰騰的油水,直接把何維臉上一潑,並且大罵道:“我去你的吧,你喝什麼喝,你活得過明天再說吧。”
這一片滾燙的油水直接濺射到了何維的臉龐上,頓時他感覺到眼睛裏火辣火辣的,上下兩片眼皮已經完全睜不開了,雙腿忽然一下失去了重心,臉朝天背朝地身體圓潤的倒在了崎嶇不平的沙石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他耳邊突然聽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呼喚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裏帶著憂傷,憂傷裏似乎又帶著一絲看不清的淚水,回音在空氣中四處徘徊,好像在他耳邊說:“孩子,快回來吧,家裏不能沒有你啊,你父親死了,妹妹也瘋了,從今往後隻有你自己了。”
聲音不停的在何維的耳邊回蕩著,震得耳膜“吱吱”作響,腦膜中就像有無數隻細小的蠕蟲在鑽來鑽去,又仿佛有一團渺小的火焰從天靈蓋上刺向了他的心髒。
這種極難忍受的折磨纏繞著何維整個身體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太陽落下了,月兒升起了,他才緩緩的從地麵上爬起來,輕輕揉了揉火辣的雙眼,當他慢慢睜開眼的那一刻,才發現,之前的那個老媽媽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地麵上僅留下了一絲殘餘的油跡。
何維一瘸一拐的走到河邊,小心翼翼的清洗著自己臉上的燙傷,當他把臉湊到河麵上的時候,突然渾身感覺到毛骨悚然,因為河麵上倒映的那張臉龐,早已是麵目全非,下巴都已經徹底腐爛了,臉頰上起了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紅豆,就像癩蛤蟆身體上的穀子似的,惡心極了。
何維頓時仰天慘叫了一聲,聲音擴散到周圍四處的每一個角落,寧靜的街道上回響起了他那一陣陣悲慘的回音。
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崩潰了,心髒就像是流滿了一團團冰涼涼的泉水,融入了他的五髒六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小哥哥,是你找我嗎?之前忘了告訴你,我隻有在夜色降臨的時候才能出現在你身旁,白天無論你怎麼吹我都來不了哦。”
何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熟悉的問候,這也讓他馬上意識到了,這是夏天的聲音,可他此時聽到這聲音,頓時感覺到無比的自卑,根本就不敢扭過頭看向夏天。
“你滾,趕緊滾,老子現在不想看到你,趕緊滾得越遠越好。”何維突然大聲罵了一句,情緒突然有了很大的變動。
“到底怎麼了呀?小哥哥,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你怎麼這麼下賤啊?你聾子嗎?我一看到你那張臉就感覺惡心透了,一天到晚死皮賴臉的纏著我,你還要不要臉啊?”這一句狠心的話忽然從何維的口中而出,整個軀幹也一動不動的麵朝著河邊穩坐著。
“什麼?你說什麼?小哥哥,你說我賤?你說我賤……”夏天幾乎是哭著說出了這句話,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何維會突然對她這麼冷漠,感覺就像是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樣。
夏天剛說完這一句話,立馬轉身麵朝著大橋拔腿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哭著,整個身體都搖搖晃晃的,看起來似乎已經傷心到了極點。
何維見夏天跑得不見了蹤影,才緩緩從地麵上站了起來,又下意識的把頭湊到了河麵上,河麵上的“鏡子”裏又出現了一張醜陋了臉龐,他一看見這張臉,內心就想是紮滿了無數的刀傷,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