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二人的年紀、出身,謀求轉遷之意願隻會比他吳直更強,合則兩利之事又有誰會不願意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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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午後,楊錚告別了大姐、姐夫,帶著月盈等人出城返回楊家坪。
這一趟秦州之行雖出了點意外,結果卻還差強人意。古常勇給衙門那邊的話已經帶到,後續之事便無須再去操心。該做的都做了,等著結果便是,到了這一步,很多事情也根本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一行人到了天水湖旁邊,楊錚想起昨天來討銀的那個劉家家仆,覺得是時候去拜訪一下劉半仙了。總被那家夥糾纏,想想也有些氣悶。
那一兩銀子的謝儀,一月之前劉半仙便索要過。楊錚問了家裏人,才知是在問卦之時便許下的,因而倒說不上對方無理索要,自家人也從未想過要賴賬。
然而楊錚可不這麼看。雖然眼下家中不缺錢,至少是不差那一兩銀子,卻不能白白便宜那劉半仙。一兩銀子是七八個“楊古井”售出後的分紅,可也是近四畝地一季種麥所得。他親眼見過父母營務莊稼的辛苦,對那劉半仙的誆騙之舉便極為反感。
再者劉半仙大肆宣揚為他改命之事,以此招攬生意,雖隻傳於鄉人之口,卻是一個極危險的苗頭。謠言這東西總是越傳越邪乎,萬一哪天傳出他出生之時屋院內紅光噴湧之類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即便不至於此,但他以後是要走科舉之路的,與怪力亂神之類的東西還是離得遠一些的好。
除此之外,楊錚還有一個不能宣之於口的原由。
這世上有許多玄妙之事難究其理,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己的情狀與那劉半仙會有什麼關係。那家夥倘若真有那麼大的本事,就算不斬白蛇、創太平,也可坐龍虎、封真武,天下何處不能去逍遙,又何必窩在這山溝裏騙些村夫愚婦。
可隻有親自將這家夥踩倒,才能解除心中的羈絆,取得一份大自在。
月盈見楊錚折向天水湖東岸,便知他要做什麼,不由緊張起來,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楊錚看了月盈一眼,笑道:“那劉半仙可是有功名的秀才公,我去找他請教請教,你無須擔心。”
月盈聽他這樣一說,又看了看身後跟著的黑娃、栓子二人,心中方安定了些。
湖畔的水神廟初建於宋太祖建隆年間,之後幾經戰亂焚毀,至本朝永樂年間方又恢複舊觀。其實水神廟隻是百姓俗稱,其廟上匾額實為“惠應廟”,因傳天水湖湖水可治愈疾病,在此求得頗為靈驗,故有“惠應”之名。
廟前香客多為左近農人,進香之後便去湖中取水。楊錚想起生病之時,父母每天跑到這裏來進香取水為他煎藥,便也去廟裏上了柱香。其所拜者並非水神,而是父母的恩義。
從廟中出來,轉向左側第二間木舍,入內見一年約四十許的文士坐在案後,頜下生著幾縷黑須,樣貌倒還算端正。
楊錚向那人拱手道:“敢問可是劉半仙劉先生?”
那人抬眼看了他一下,道:“正是劉某。你是何人?”
楊錚道:“小子楊錚,自城裏返家,特來麵謝劉先生。”
劉半仙“哦”了一聲,又打量楊錚幾眼,冷著臉說道:“你既然早已大好,為何到此時才來?昨日又為何縱人傷我家仆?”
楊錚道:“哎呀,劉先生誤會了,我何曾做過這等事?你那家人是被城內捕頭所傷,根本與我無關呐!”
劉半仙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端起茶來喝了兩口。
楊錚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捧在手中。劉半仙瞥見那錠銀怕有四五兩重,眼中頓時透出些異樣神采。卻見楊錚並不放下,隻是捧銀在手衝他微笑。劉半仙便道:“些許小事,就不提了。”
楊錚笑道:“那便好,那便好。劉先生,小子還有一事請教。昨日我見了知州老爺,因說起‘楊古井’一事,知州老爺有‘鈞巧任釣’之語。我不解此語何意,劉先生可否教我?”
門邊的月盈聽到,心中疑惑道:“二哥這是要做什麼,與劉半仙拉交情麼?”
“鈞巧任釣”之句出自《千字文》,說的是馬鈞與任公子的事。這些內容月盈早就與楊錚講過,她才不信楊錚會忘了,以此請教實屬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