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話家筵(2 / 2)

楊芝兒燒的菜均是本地特色,以蒸、燉為主,食材雖以豬、羊、雞、魚等肉類居多,吃起來卻並不膩人,加以幾道清爽的涼拌時蔬,搭配恰到好處。

吃飯時閑聊,自不免說起“楊古井”之事。楊芝兒為兄弟有出息開心不已,但聽說要請動知州這樣的大人物,便又憂心起來。

楊錚道:“我們要做的是能造福鄉裏的好事,知州老爺還能罰我們不成?”

楊芝兒道:“官老爺的脾氣,誰又能說得準?萬一不小心惹到了他,豈不成了禍事。”

胡喜子忙道:“你個烏鴉嘴,休要亂說。這個事情阿舅早有主意,又有古掌櫃出麵張羅,肯定不會有事。”

對於尋常百姓而言,地方官便是他們頭上的那方天。所謂之親民官,小民卻絕不會有親近之感,反而天然懷著畏懼。有道是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絕非說說而已,生殺予奪之權操於其手,如何讓民不畏不懼。

平日裏胡喜子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此時話中拉扯上楊錚及古常勇,便有了些拉人壯膽之意,其心已然有些怯了。

楊錚對此心知肚明。他自不會去嘲笑姐姐、姐夫,不過之前謀劃之時,隻將知州歸類為一名地方官,對其個人情況確是並不了解。於是請教道:“姐夫,咱們這位知州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胡喜子道:“知州老爺姓吳,四川資州人氏,是舉人出身。”

楊錚又問:“吳知州多大年紀?來秦州幾年了?”

胡喜子道:“他是隆慶四年來任的。年紀嘛,似乎是六十上下。”

楊錚再問吳知州上任後的舉措、施政等事,胡喜子卻說不上什麼了。看來這位知州上任之後,並未大燒新官之火,兩年來也未搞些什麼有影響的事情,不然總會留下些好惡逸事,以為市井之民談資。

舉人出身的官員,初授官很低,升遷也很慢,遠不能和進士相比。而且大多舉人為官,都是數次會試不式,絕了登進士之心者,因而初任官時一般年紀都不小了。這方麵參照海青天的履曆便知。而海瑞升遷之速,在舉人出身的官員當中已是異數。除了國初洪武、永樂那段特殊時期,大多舉人為官者,能在致仕前當一任知縣就算不錯了。

吳知州能以舉人出身混到從五品的正印官,已然是成功者。估計他自己也滿足了,畢竟六十歲了嘛,放在太祖那會,都該退休了。秦州這地方又窮,沒多少油水可撈,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等任滿致仕罷了。

但若有機會更進一步,想必吳知州也不會拒絕。不過老舉人知州的上進之心,肯定不如少進士知縣那麼足。能否讓吳知州對“楊古井”之事上心,進而大力推廣,還要看古常勇的運作是否得當。

天下並無絕對之事,同樣的事讓不同的人去做,因采取的方法和個人能力有別,其結果往往不同。楊錚也想看看那位姐夫口中的“能人”能將這事做到哪一步。

他心中盤算了一番,說道:“吳知州既然未曾有過擾民之舉,又是這般年紀,當是個慈祥長者,大姐不必擔憂。”

胡喜子附和道:“對,對,阿舅說得在理。”

楊芝兒見他二人這般說,也就不再多想了。眾人也不再談這個話題,隻說些家中瑣事。

天色暗下來後,楊芝兒點起了一盞油燈。又過了些時候,外間隱隱傳來鼓響,城中開始夜禁,四下裏變得愈發安靜,廳中幾人說話不覺都輕了幾分。

天朝以鍾鼓報時的習俗由來已久。漢時晨鼓暮鍾,唐則晨鍾暮鼓。至明成為定製,三點擊鼓,五更三點鳴鍾,這期間為夜禁時段,城門關閉,城內除了喪事、生產、問疾等重要緊急之事外,隨便在外麵亂走是要挨板子的。但隻要在家中不出門,做些什麼卻是不妨。

其實西關城的夜禁並不是特別嚴格。一來承平日久,有些規矩不免就懈怠了;二來這西關城當年是在官府的倡導引領下,由聚居西關之民自己營建的,也就不好太過苛責。

往日到這了個時候,胡喜子與楊芝兒早就休息了。這一天因為大家吃得太多,便多聊了一會消食,但也不禁打起了嗬欠。楊錚見狀便提議休息。後院西廂房早就收拾了出來,讓他與月盈夜宿。

楊芝兒與月盈將桌上東西收拾清洗了,又燒了一鍋熱水給眾人洗漱,這也是依著楊錚的習慣。

月盈在西廂房中點了盞油燈,再端了盆熱水進來。楊錚洗過臉,正燙腳時,月盈拿出一件東西,笑道:“二哥,你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