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處置完畢,護士退出了病房,搶救室裏頓時安靜下來,靜的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左小苒呆呆的看著病床上帶著吸氧麵罩,連接著好些監護儀器,好幾路輸液通道維持中的林一文淚流滿麵。好想問問佛,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這樣的懲罰,走了路曉歐,現在又是林一文;好想問問蒼天,要怎樣才可以讓這個舍了命保護自己的男人,睜開他的眼睛。左小苒的啜泣聲低低地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唯一的回應就隻有林一文粗重的鼻息聲。從來看不得左小苒眼淚的他,而今,任心愛之人淚流成河,他隻專注在他的噩夢裏,眉頭緊鎖,一動不動,關閉了所有的感官,聽不到小苒的呼喚,看不見小苒的淚水,徘徊在生命之門的邊緣。
淚眼朦朧中,左小苒輕輕地撫摸著林一文的臉頰,那傷痕累累好似烈焰燒灼著左小苒的心,這個可憐的男人,剛剛找回久違的愛,就.....。.他是個十足的大傻瓜,為了萍水相逢的女子,可以畫滿一屋子她的肖像;辦個畫展,就隻為再續一麵之緣;可以為了一夏的緣分做一生的尋找;可以用一己之命換她的命。可,就是他的傻悄悄消融了自己心中冰封的那一季;就是他的傻慢慢將愛情之綠重新覆蓋自己的心田;就是他的傻才讓自己深深愛上無怨無悔!
傍晚,窗外風聲嗚吟,好似哀鳴;雨聲淅瀝,聲聲斷腸。握著林一文的手,感受著那熟悉的溫熱,可是卻再也聽不到溫柔的言語,貼心的問候。夜半,風急雨驟,涼意襲人,小苒不時的為林一文擦汗,不時的溫水擦浴,更換頭部的冷毛巾,忙出一身的汗,卻又經不住夜涼如水,渾身哆嗦,趕緊加了一件衣服,想著平日裏林一文對自己的寵溺,又淚水連連。“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伏在林一文的床邊哭了整整一夜,左小苒努力使自己平複下來,打起精神去水房打來溫水,為林一文輕輕的洗了臉,擦了身,換了出汗濕透的衣服,看著清清爽爽的林一文左小苒的心一陣酸楚,簡單幹淨是他的人也是他的心。
窗外,碧空如洗,陽光暖暖的灑滿病床,林一文沐浴在暖陽中,這是他的最愛,可此刻他卻渾然不覺。臨近正午,想著病房的幹燥,夜間的低溫,林一文需換洗的衣物,又測了體溫,病情無特殊變化,左小苒和管床護士交代了下,就匆匆趕回家。
拿了加濕器,又裝了一床毛毯,加上自己和林一文的換洗衣物裝了滿滿一袋子,剛要出門,一回頭看見床角的那個小箱子,記起林一文曾說,非緊急不可動它。打開箱子,除了側夾層有幾本存折外,竟滿滿的裝著一箱子寫給左小苒的信。信用皮筋兒一捆捆紮好,碼放著井然有序,每一捆上有標示著各個城市的名字:北京,青島,太原,西安......拉薩。北京的最多,拉薩的隻有兩封。左小苒打開第一封信,日期是小苒進修時期的,一個大男孩的相思苦悶躍然紙上,字裏行間情深意切,卻飄滿單戀的丁香味道。記掛著林一文,左小苒從每捆中各抽出幾封信放進袋子裏,急急地趕回醫院。
林一文依舊安然地躺在那裏,調好加濕器,摸摸他的額頭,又有些升溫,為他又擦了一遍身子,收拾妥當,左小苒開始為他按摩四肢,這是為了保持肢體的功能,防止肌肉萎縮,按摩後按照良肢位擺放好體位,這些都是為了林一文蘇醒後可以行動自如。揉著自己酸脹的胳膊,突然想起袋子裏的信,心又戚戚然,一手握著林一文的手,一手打開標著北京的信,輕輕念起來:“......小苒,你突然不再來情迷天地,我不知是為什麼,難道是我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從不奢望可以得到你的愛,對你,我隻有卑微入塵的仰視,看見。安好。我就足矣!......”“小苒,你真的從我的生命裏消失了,就好似你突然地出現。你是上蒼派來的使者,隻為開啟我的心門,可我卻多了貪念,我好想再見到你......”左小苒已哽咽地讀不下去,淚水打濕字跡,墨漸漸洇開,在心底滂沱成傾盆大雨。摩挲著林一文的手,左小苒的淚滴在林一文的手間:“傻瓜,愛不分尊卑,沒有低至塵埃,隻有緣深緣淺,隻有時間是否契合......”林一文好似沉在睡鄉,遊離在太虛。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左小苒在床頭日曆當天寫了個一字,輕拍林一文的臉頰:“傻瓜,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夢就這麼香甜?快點睜開眼睛,太陽在暖暖的等著你,你難道不想陪我曬太陽了?”努力想對著林一文笑一下,卻最終哭出了聲:“傻瓜,你千辛萬苦的找到我,不就是想和我牽手一生嗎?你怎麼忍心就這樣棄我不顧?林一文,你快些起來,我要你陪著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一邊哭一邊按摩著林一文的胳膊,隻希望他可以聽得見自己的呼喚,突然地睜開那雙漂亮的眼睛,對著自己微笑。暮色低垂,夜又悄悄地拉上黑幔。在小苒的細心照顧下,林一文的體溫一直很平穩,沒有高熱的跡象,各項指標都趨於正常,林一文的鼻息不再粗重,漸漸變得如正常睡眠般的舒緩,就是汗出奇的多。左小苒就勤給他擦身叩背換幹爽的衣服。一番忙碌過後,左小苒又拿出標注青島的信:“小苒,你的家鄉真的好美,海一望無際,海天相接很是壯觀,可海水很涼。我突然明白為什麼你那麼豁達,那麼博愛,原來是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啊,你是海的女兒!”“小苒,輾轉找到你的醫院,卻被告知你早辭職多時,我該何去何從?......”林一文竟去過自己的家鄉找尋過自己,左小苒的心柔柔地疼起來,握緊林一文的手:“傻瓜,你從沒離開過自己的家鄉,你隻是把自己封閉在那個狹小的空間努力的為生存掙紮,你卻為了找尋我,拋卻了恐懼,走出閉鎖,隻身來到外麵的世界,你得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氣啊?”夜已深,溫度驟降,替林一文加了毛毯,左小苒披上外衣坐下來接著讀信:“小苒,我開始過流浪的日子,餐風露宿,哈哈,你信嗎?原來,我竟可以這樣的生活,不錯,我喜歡,像天上的雲,自由自在。可我還是期待奇跡,也許,途中可以遇見......你!”“小苒,日子過得飛快,我已經遊曆了大半個中國,可是還是沒有你的影子,我一直堅信,你會在某一個地方安靜的等著我的到來,就當我癡人說夢吧!......”“小苒,我從來沒有離開家這麼久,我想家了,想念我的弟弟,今天給弟弟打了電話,電話裏他哭了我也哭了......”“小苒,我竟忘了今天是春節了,直到鞭炮齊鳴才恍然大悟,好吧,出去買餃子吃。春節快樂啊!”左小苒已經看不清信的內容了,淚水肆意的流淌,這個癡心的家夥,這樣的情深似海,要怎麼才可以回報?窗外,已現出青灰,小苒收好厚厚的一疊信,又開始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