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白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躺在了一處軟榻上。不禁心生疑惑,軍營何時有的軟榻?再看周圍,一處山水屏風,幾碟糕點擺在圓桌上。正欲坐起,直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沒一會兒,便又睡了過去。
良久,李長白隻聞得一陣香氣,腹中饑餓使他有了下床的動力。
“你醒了?”
李長白睜開雙眼,眼前是一位女子,眼如秋水口若幽蘭。再定睛仔細看去,正是阿蘇。
“我睡了多久?”李長白動了動筋骨,沒力氣似的問道。
“五日”
“這麼久?”李長白不敢相信的質問道。
“嗯。餓了吧?給你準備了飯菜。”阿蘇說罷,將李長白攙扶到桌前。
李長白噎了兩口飯。忽然像受了什麼刺激的問“我怎麼在這?”
阿蘇微征,道:“將軍差人給你送到這裏。”
李長白聽後,猛地跑了出去,鞋也跑掉了一隻。
阿蘇撿起李長白丟落的鞋,追了出去。卻看見李長白眉頭緊蹙帶著哭腔焦急的問:“陸棲桐呢!陸棲桐呢!潼關怎麼樣了。”
見阿蘇低下頭,李長白心裏頓時有了答案。淚水也不自覺的流了出來。卻還是不相信的安慰自己,木訥的喃喃:“不會的,那小子那麼能打肯定死不了。”
過了一會,李長白猛地轉身,握住阿蘇的肩膀,道:“他在哪?”
阿蘇扭過頭,不敢看他。李長白卻把這不經意的一眼捕捉到,像個孩子一樣卻不依不饒的問。
“他在哪!”
李長白猛地一吼,嚇得阿蘇身體一顫。被李長白嚇壞的阿蘇哆哆嗦嗦的說:“已經,運,運回天樞府了。”
李長白猛地坐在了地上,阿蘇說的是“運回。”那就是說陸棲桐已經戰死沙場了。
李長白也不兜圈子,當即起身要趕往天樞府。
阿蘇剛要阻止,叫他神情嚴厲,便放棄了。
“李公子,你認為。東川節度使向延嗣,武定軍節度使王子雲,興元節度使陳光壽,武信軍節度使宋光保這些靠近潼關的軍馬,為何不救援?而是等陸將軍戰死,再集齊四部兵馬奪回潼關。”
李長白當然知道陸棲桐怎麼死的。不過長寧公主竟然沒有派援軍協助,而是等陸棲桐戰死,再集合兵力援助潼關顯然無理。並且那日,陸棲桐早就把請求援軍的書信送到鳳臨。而長寧公主卻讓他在史官的筆下變成一個有骨氣的將軍。雖然長寧公主不是什麼好貨色,但卻不會傻到這部田地。
天樞府統帥之位至今無人。各個黨派權臣都想安插自己人。而長寧公主不發話時,誰也不敢做這領頭羊。這種情況下,政黨們統一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先掃平天樞府舊部。
李長白不禁苦笑,姑且不說他陸棲桐為大唐做出什麼貢獻,光是死守潼關,誓死不降這一條就夠戳那幫朝臣的脊梁骨了。此等見風使舵的亂賊,卻還被重用,可見雲國繁華的外表下,已經千瘡百孔了。
阿蘇一席話讓李長白心中一陣驚訝。要說楚臨臣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可他養的那群武將卻個個都是好樣的,節度使大部分為他早年征戰沙場是的將領,武功不凡。說到底都是李長白他爹以前部下,同為同僚,情誼深厚。不可能不救援?
“阿蘇,你什麼意思?”李長白冷聲質問道。
阿蘇卻不作答,自長袖中拿出一紙書信。李長白伸手接過,上書文字實在令人不敢相信。
“長白吾弟,今北涼來襲,吾將士雖征戰沙場多年,卻奈何敵軍勇猛誓眾。為兄自知朝堂之士頗有意見,卻不願委尊其下。爾知兄,戰死沙場,乃是將軍宿命。今信書爾,願爾等念身為平南侯之子,安其性命。有朝一日,興於朝堂,平冤昭雪。”
“這,這……莫非棲桐早就知道他們不會救援?”李長白問道。
陸棲桐什麼人李長白最為了解,一個不願鞠躬朝堂的人了,卻也什麼都看的透徹。可卻太傻,傻到沒想到節度使那貪生怕死之輩是一條繩上的。他給皇帝的加急,肯定被截下了。而那幫節度使更是一出安生恨不得紮根於此的,怎會理會曾經舊情?
李長白看完信中所言,渾身一顫,愣怔半晌,怒道:“棲桐啊棲桐!你糊塗啊!”
李長白說這話是有足夠的憑證。楚臨臣雖說變得昏庸。但軍國之事還是分的清的,並且對軍機要事一向貫徹到底。而長寧公主卻不一樣,雖說權臣世家買賣官爵,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甚至還打壓武將。可楚離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認為天下都是遲早要交付的,能維持現狀就好。
這亂世,還真是個吃人的時代。
豎日,秦川驛。
出了洛陽,一分官道,策馬青鋒。幾分月色,蕭瑟寒嫋,冷夜孤亭人未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