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做早操
七月的杭城，天亮的早，才6點多，已經大亮了。湛藍的天底下，白雲高高地飄著，有的像成群的綿羊，有的像發亮的絲絨，有的像七彩的織錦。
長著一張外星人臉的牛雲騎著自行車，在馬路上走，嘴裏還吹著《小小少年》的口哨：
小小少年，很少煩惱，
眼望四周陽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煩惱，
但願永遠這樣好。
一年一年時間飛跑，
小小少年在長高……
他穿過小巷，騎上環城西路，沿著湖濱，在新新飯店前麵的湖堤上停下來。
“Goodmorning！”牛雲和老外打招呼。
“Goodmorning！”老外說。
“Whereareyougonnavisittoday。”牛雲說，“Icantakeyououttoplay。”
“Iamnotsureyet。Iwillletyouknowlater。”老外說：“聽說你們國家的廣播操搞得很好！”
牛雲說：“Yes!Yes！如果你們想學，Icanteachyou。”
幾個老外一起說：“Wow!It’sgreat!我們跟你學。”
牛雲站在堤岸前一排，幾個老外站在後一排。
他們前麵是小半湖的一片荷花，碧綠的荷葉像千百把小傘一樣挺立在水麵上，高高低低，迎風搖動。一枝枝粉紅色的荷花從綠葉間不規則地探出頭，有的含苞欲放；更多的盛開了，美麗的花瓣油光瑩亮，金色的花蕊隨風擺動。荷花遠處的水麵波光蕩漾，風光旖旎。白堤上錦帶橋橫臥，一株株垂柳迎風搖擺，有人在高高地放著風箏。對麵，城隍閣聳立在吳山上。從吳山到九曜山，山脊綠巨龍一樣起伏連綿。鮮紅的太陽從九曜山後麵升上來。
牛雲在前麵做，老外在後麵跟。
“第一節，全身運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七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二三四，五六七八。
……
第三節，擴胸運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七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二三四，五六七八。
……
第八節，跳躍運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七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二三四，五六七八。停！”
牛雲回頭看老外，老外也全部回頭。牛雲笑了，幾個老外也笑了。牛雲笑彎了腰，老外也都彎腰笑。
牛雲說：“再來一遍。”
“第一節，全身運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七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二三四，五六七八。
……
第八節，跳躍運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七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二三四，五六七八。停！”
牛雲一回頭，老外一回頭。牛雲笑，老外也笑。牛雲笑彎了腰，老外也彎腰笑。牛雲走到老外麵前打著手勢說：“停，就結束了。回頭、笑、彎腰都不是廣播操的動作。”
幾個老外笑得前翻後仰。
二寶石山上談理想
牛雲、吳凡、程鋒、鄒輝四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大男孩沿著寶石一弄上寶石山。路兩旁，一邊是長滿蕨類和苧麻的舊牆，一邊是青翠的樹木和雜草，大樹有楓楊、樸樹和香樟。
他們來到一塊大石頭前。
牛雲說：“你們知道這塊石頭叫什麼？”
身材被杭州人稱作條兒的吳凡說：“我知道，它叫秦皇覽船石。二千多年前，西湖還是一個海灣，我們站的這裏是海岬。秦始皇巡遊到杭州，就把船係在這塊大石頭上。南宋時一個叫思淨的和尚把它鑿成一尊半身佛像，所以，它又叫大佛石。”
大塊頭程鋒說：“你還懂得真多。”
吳凡說：“杭州人嘛，自己家鄉的風景名勝和傳說總要懂一點。”
他們繼續往寶石山上爬。牛雲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麵，吳凡、程鋒、鄒輝三個緊緊跟上。秀麗的保俶塔矗立在山頂上。
程鋒說：“保俶塔長得真像個美女，什麼時候建的？”
吳凡說：“保俶塔最早建於北宋初年。當時，宋太祖趙匡胤掃平天下，就要打到杭州。為了讓杭州城免於戰火，吳越國王錢俶奉召進京。過了很久錢俶還沒回來。為了保佑錢俶平安歸來，杭城的老百姓就建了保俶塔。保俶保俶就是保護錢俶的意思。後來這個塔屢建屢毀，明朝重修了一次，現在這個是1933年民國時期修的。”
長著國字臉的鄒輝說：“吳凡可以當導遊了！”
吳凡說：“差得遠，差得遠！”
他們順路走到來鳳亭邊，亭下的大石頭上鐫刻著幾行字：
在天有榮耀歸帝在地有和平喜悅歸人
牛雲念道：“在天有榮耀歸帝，在地有和平喜悅歸人。帝和人，你們要哪一樣？”
程鋒說：“我要當帝，高高在上，榮華富貴。”
吳凡說：“我隻想做個普通人，找個漂亮老婆，玩遍杭州山水，平平淡淡過一生。”
牛雲說：“我也想做人，不過，我想做一個拚搏的人，男子漢總要幹一番事業。”
鄒輝說：“你們都有野心，我沒想法，隨大流吧！”
鑽過川正洞，經蹬開嶺，過石峰，他們走到蛤蟆峰頂。他們一個個爬上那塊突兀的大石頭——鳳翔石。牛雲躺著，其他幾個坐著。天湛藍湛藍，片片白雲在頭頂上飄，旁邊長著一棵苦楝樹，樹已掛果。
牛雲躺著說：“高中畢業了，我們幾個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可能也要分開了，說說你們的打算。”
吳凡說：“我考進了我媽的單位電信局，這個工作我還是蠻喜歡的。我想好好做，****一輩子。”
鄒輝說：“我爸媽沒關係，隻好當兵去，以後可以找一個正式工作，不至於當臨時工。”
程鋒說：“我不當兵，也不做工，我準備跟我鄉下的姨父養蜜蜂去，我要當萬元戶。”
牛雲說：“今年沒考上，我不甘心。我準備複讀，一定要考上大學。”
程鋒說：“今年我們班隻有楊丹兩三個人考上了大學。我準備當了萬元戶再去追楊丹。你們想哪個女生？”
吳凡說：“我最近坐公共汽車，幾乎天天看到一個長得像《少林寺》裏白無瑕的女孩，我想追，也不敢和她答訕。”
程鋒說：“你就站到她身邊，刹車的時候乘機伏在她身上。”
吳凡說：“這不是耍流氓嗎？這個事我不會做的。”
鄒輝說：“我們班幾個漂亮的我都想，想得到嗎？所以，還是不想。”
程鋒說：“牛雲想哪個？”
牛雲說：“我……我……說不出。”
吳凡說：“我知道，你想地理老師陸雪。”
牛雲臉紅了，腦子裏馬上閃現一幕——
一位麵如玉棗、長辮子、身材修長的年輕女教師，站在講台上對一群初中生說：
“昨天，有幾個老外在西湖旁問路，別人都聽不懂，我一下就聽懂了，馬上用英語告訴他們怎麼走，他們一個勁地對我說：‘Thankyouverymuch！’同學們啊，你們一定要學好地理，不然人家問咱們的時候，如果答不上來，多給中國人丟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