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博文向著西城北邊走了,背上一團黑布裹著血槍,也不知要去往何處,他在為北山之行做最後的準備,沒有一點留戀,反倒是薑塵深深凝視著墨雲翻滾的通天戰台,一抹渴望而決然地神情在眉羽間搗鼓個不止,最終他像是拚了老命般猛然一扭頭,離開了此地。
少年時的夢無非有兩者,一是狂歌烈馬走天地,快意恩仇,莫問黑白,行生殺大勢,其二是醉臥美人青絲肩,懶時看遍紅塵繁華,高興了,便睡一覺,後者對於薑塵來說太過安逸,上一世活得滋潤無聊,這一輩子,他還是想多一些讓自己流血的機會。
城主府上,薑空望見薑塵遠去時的蕭瑟背影,他重重歎息了一聲,一不小心被劍遊雲聽見了,這位城主拍了拍薑空肩膀,再指了指在天穹上如皓月般高潔的王侯法旨,輕輕道出了一句話。
“連這個都鎮不住他,你還想以宿老威勢去壓麼?何況,我覺得他不是那麼喜愛安靜的孩子。”
“喜歡安靜?哪個喜歡安靜的混蛋會借著王侯之威對太魂山大吼,又有那個喜歡安靜的混蛋會接二連三給老夫招來**煩,我隻是擔心他而已,西城風風雨雨不太平,我也沒時間整天盯著他。”
薑空苦笑擺擺手,有些落寞的走下了城牆,漸漸的,這位老人身後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蒼老的麵龐上露出一抹決然。
“老夫備好了一副棺材,黃花梨木的陳年香打造,若有外界宗門老一輩的修士欺壓西城年輕修士,我也不介意拉上幾人去墊背。”
一聲淡淡的低語在西城街道之間回蕩,薑空身影如薄霧遇上了晨曦,緩緩消散在夕陽餘輝中,隨著薑空一起消失的,還有幾道在西城若有若無掃視的神念。
“王侯法旨,鎮壓天地,西城彙武請戰需要兩日,兩日之後便是真正的廝殺,當然也不是絕對,規矩是人定下來的,那麼便由人來打破,如果後來有人想要在中途參站,那也未嚐不可,隻是需要讓之前所有的落敗者心服口服罷了。”
劍遊雲這一番話也不知是在對誰說,他向著天地一鞠躬,再拜別了幾位修煉世家的宿老,他淩空踏入了天穹,端坐於王侯法旨之畔,一人一劍一書卷,皆冷眼俯瞰著偌大的西城。
夕日落西山,最後一抹殘陽餘輝被黑夜吞噬了,長夜微涼,尤其是在一陣北風刮過之後,空氣中都仿佛還殘留著那份寒冬臘月的嚴寒。
“聽說北域一直是寒風呼嘯的天氣,一些修為低微,氣血不足的修士不敢輕易將手伸出來,甚至一些和北域大勢相違背的圖騰都無法存活下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翠竹閣中燃起了一根蠟燭,薑塵呆呆凝視著搖曳不止的火光,喃喃低語,忽然一陣涼風吹過,燭光閃爍不定,差點兒熄滅了,他這才站起身子,走到竹門前,剛要合上,卻遲疑了幾下,最後還是輕輕將它掩起,隻是留有一絲縫隙,可以讓清涼月光灑人閣中。
燭光散發溫暖光暈,落在了薑塵皮膚上,他眼眸微閉,心海間湧出一陣古樸滄桑之氣,一輪紫日冉冉升起,高懸於心海之巔,可後繼無力,紫薇之光褪去,這輪散發著不凡之色的驕陽竟然又落了下去。
薑塵想要入定修習,卻發現有些困難,仿佛在這片黑夜中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十分難受。
“心思不穩,難成大道,莫說要走出西城,就連走出這間翠竹閣都是一件難事兒。”
他重新走到了竹門前,將門合上,再也沒有月華能進入翠竹閣了,可薑塵麵露淡然之色,心思頓時澄明了不少。
俗事多而繁雜,未免誤了本心,西城彙武對當年身為傭人的薑塵來說根本高不可攀,如今他有了實力涉足其中,自然心中有些沉浮,幻想出諸多美夢,雜念如妖魔叢生,在他腦海中飛舞哀嚎,好在他修煉根基極穩,一尊拈花大佛浩大至剛,身居心海中央,幫他鎮壓住了萬般邪念,要不然,北山之行前他可能就會遭遇一場劫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