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民國三十一年,上海,白蘭戲園。

白蘭戲園是多年前從北平搬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一行人也算受過不少苦,憑著當家旦角兒孟蘭成的一把好嗓兒,在上海灘戲曲界唱出了名聲,這才總算站住腳跟,有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逐漸成為數一數二的大戲園。

近二年間,孟蘭成曾大病一場,從此一蹶不振,沒了台柱,白蘭戲園不複往日盛景,幾乎門可羅雀,到了危急存亡之時,孟蘭成的一位弟子挑起大梁,被看過他戲的人驚為天人,一眾票友兒奔走相告,傳其人之秀,其唱腔之美,較之孟蘭成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傳十十傳百,白蘭戲園漸漸恢複生機,這個弟子也一舉成名,成了白蘭戲園新的台柱。

白蘭戲園一班上下躲過一劫,漂泊他鄉有個安身立命之地實屬不易,不必在他鄉顛簸奔命,這一切都要感謝孟蘭成的這位弟子,秦思白,人稱“白先生”。

這一日,白蘭戲園格外熱鬧,聽說今天有白先生的場,許多戲迷專程趕來一睹風姿,其中不泛達官顯貴。

陳驍剛剛從英國外祖父家回國不久,陳老夫人鬧著要來看戲,陳家上上下下就陳驍一個閑人,當仁不讓地來作了陪。

陳老夫人看得津津有味,陳驍聽不懂,也懶得聽,隻是隱約覺得,台上穿著華麗戲服的人,長得很好看。

一曲終了,座下叫好的掌聲雷動,秦思白衝台下微微欠了個身,準備下台,就在這時,卻有一個人站了起來,走上台來。

這個人姓張,名晉鵬,長得粉麵油頭,臭名昭著,家中經商,舅父在軍中有些權勢,仗著沒人敢惹到處為非作歹,經常出入聲色場所,生活淫亂不堪,而且還葷素不忌,被他碰過的不管男孩女孩,都沒什麼好下場。

十分不幸的是,他最近看上了小戲子秦思白,大有不弄到手不罷休的氣勢。

台下鴉雀無聲,張晉鵬拍著手,走到秦思白的身邊,一隻手撩起秦思白戲服上的流蘇,語氣輕浮:“白先生,你唱的,可真好啊!”

秦思白皺著眉,一陣反感,退開一步,不打算跟他糾纏,轉身欲走,張晉鵬卻一把抓住了秦思白的手腕。

張晉鵬抓著秦思白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抬了起來,另一隻手下流地撫摸著秦思白的手背:“你跟了我,我讓你成為上海灘最大的角兒,怎麼樣?”說著,竟然把秦思白的手放到了嘴邊,像對一個女人一樣要吻下去。

秦思白胃裏一陣翻騰,無比惡心,另一隻手握著拳頭就揮了過去,台下的人見狀倒吸了一口冷氣,上海灘除了張晉鵬的老子,竟然還有人敢打他!

冷不防被打了一拳,張晉鵬一個趔趄,鬆開了手,秦思白抽身就要走,好漢不吃眼前虧。

“媽的!一個婊子養的賤貨裝什麼金枝玉葉!”張晉鵬捂著被打的眼眶怒吼,台下坐著那麼多人,被一個卑賤的小戲子給打了,這下麵子裏子都掛不住了,張晉鵬惱火地指使著手下:“給我打!往死裏弄!”

五六個大漢把秦思白團團圍住,後台的小徒弟們看著情況不妙,燕兒飛似的跑去找班主韓午了。

學戲的都有些個身體底子,那些本事雖然打架沒什麼大殺傷力,對付一陣還是可以的,但秦思白穿著笨重的戲服,對方人又多,這可就剩下挨打的份了,秦思白隻把臉護住,縮在地上任打,臉是吃飯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