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家的向日葵真好看。”孟梨裳似乎漫不經心的說道。

“怪可憐的。”宋成瑞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什麼?”

“一個外國人流落異鄉,可憐。”

“你還知道什麼?”

“她丈夫是個中國商人,他們在日本相識,回到中國生活,前幾天,她丈夫李正得肺癆病逝了,留下一雙兒女。”

“你怎麼知道的?你派人調查的?為什麼?”

“你以為我會像粗心的牧羊人一樣把你丟到一群不知底細的人身邊嗎?老實說,不光是李太太,你身邊經過的所有人,我都調查過。”

孟梨裳突然不說話了,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宋成瑞,看著他有些斑白的雙鬢,看著他被歲月侵蝕的額角,看著他因勞累而浮腫的雙眼,就那麼靜靜的掉眼淚,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落到宋成瑞的手臂上,沁濕他的衣角。

宋成瑞睜開眼,看著流淚的孟梨裳,熟練的摸出口袋裏的手帕,抬起手,搽****眼角的淚痕,半晌,才說:

“怎麼又哭了?剛想誇你現在變沉穩了,就又成小孩子了。”

“是不是因為有了我,你才更累了?”孟梨裳此時就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掛著紅紅的眼睛。

“傻子…”

“我很怕成為你的負擔!我知道現在賀老六跟你翻了臉,這都是我的錯…”

“為什麼是你的錯?他想自己開宗立派不是一天兩天了,向禮的死不過是根導火索罷了!更何況,這本來就是他自己造的孽…”

“我在想…”孟梨裳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忍住了沒開口。

“什麼都不要想了。”宋成瑞伸手將她摟進懷裏。“人呢,累分兩種,一種是身體上的累,一種是心理上的累,身體上的累很容易消除,隻要好好休息,沒幾天就好了。可是心理上的累,會讓人失去活下去的信心,連一天也熬不下去。因為有你,我的心從來沒有累過,所以,我該感謝你才是。”

“說的好聽,這麼久了都不娶我,我都要等成老姑娘了!”孟梨裳識趣的換了話題。

“沒搞錯吧?二十二歲就叫老姑娘了啊?”宋成瑞調侃著。

“要是沒找到想嫁的人,九十歲結婚也不算太晚,要是找到想嫁的人,九歲結婚也不算太早,我都二十二歲了!而且,你明明答應我說五月初十的!現在都過了!”孟梨裳索性豁出去了,也不要所謂的矜持了。

“這不是老六的事還沒解決嗎?婚禮的時候肯定人多手雜,我怕他乘機對你不利…”

“這麼說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了?”

“對,他一定得死,你一定得活著。”

“好,那我們就一直活著,活得好好的。”

宋成瑞沒有回答,他不習慣說這麼多的承諾,特別是他不一定能做得到的承諾,因為他害怕會讓人失望,甚至於絕望,特別是孟梨裳。

他們就這麼安靜的靠著對方,默默享受著相守的時光,他們都是曆經了生離死別的人,知道珍惜的重要性,也知道這些平淡的時光是多麼的珍貴。

夏日的陽光是那麼的刺眼,透過樹蔭卻成了一道道閃爍的寶石鏈,晃得人昏昏欲睡。

突然小曾在屋裏喊了聲宋爺,說是有個麵目猙獰的人來了說要見他,宋成瑞聽了,臉色猛地一變,放下煙鬥就走了,也沒解釋原因。孟梨裳打算跟上去,剛到門口,卻被小曾神情怪異的扯住了。

“依我看,太太還是別去了。”

“為什麼?”

“那個人的臉都不成樣子了,可怕的很!太太看了要做噩夢的。”小曾一邊說一邊在自己臉上比劃著,還刻意做出一副鬼臉出來,誇張的很。

“不準說這種話!被人聽了,心裏怎麼想啊?不說他怪,倒說你多嘴了!”孟梨裳畢竟還沒出閣,嘴上也不好太厲害,隻能溫和點的勸著。

“是,太太。”小曾嘴上雖然稱是,臉上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孟梨裳也無暇顧及小曾的臉色了,慢慢的走上樓去,到了書房門口,見書房門關著,也不好進去,就打算下樓去準備些水果點心什麼的給客人吃,剛動身,書房門就開了,原來是宋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