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無光的巷道裏,他瘋狂奔跑著,開始了他的另一段奇絕人生——
快跑!他再次加快了速遞,腿已經軟得隨時會癱成泥,他還是沒命的瘋跑,胸口像要裂開似的難受,每一口氣吸進胸腔仿佛炸了一次,連胃也開始跟著痛起來......再難受也必須忍耐,繼續跑,不能停下,也不要回頭,停下就死定了,被人看見也不行,渾身是血會被懷疑的,隻能盡量選沒人的地方逃走......
終於,他好像已經跑到碼頭裝貨的地方,四麵八方的大箱子迷宮一樣把他圍在中間,他再也跑不動了,再跑下去心髒也要停止了吧。他癱坐在地上靠著一個集裝箱費力的喘氣,衣服上的血與鹹濕的汗液透徹融合,然後被他深深的濃鬱的吸進肺裏——
咳咳......血腥味竟會如此刺鼻惡心,令他劇烈咳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攪動,不知道是吃的還是胃液瞬間逆流而上,惡心至極的味道,流到喉嚨處時又被他強行下咽,接著眼冒金星、嘔吐、意識渙散、誤吸,又嘔吐......簡直就是瀕死的感受。
此時,碼頭上的狂風席卷而來,他終於冷靜下來,擦了擦嘴角邊和流到領口裏的嘔吐物殘穢,混沌不清的大腦也得以瞬息平靜,短暫的平靜後是不可遏製的劇烈發抖,他不受自控的蜷縮在地上,雙臂死死纏住自己,似乎不纏住自己全身骨骼就會崩開,臉部皮膚在堅硬粗糙的地麵上磨破他也毫不知覺,隻想緊緊地縮成團——嘴裏喃喃自語:“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可怕的......”
月光清冽的照著,地上卷曲成團的人影慢慢掙紮著站起身來,像個死去的人正在複活。
陸生,自己叫陸生,他確認了一遍,好像是個平麵設計師,好像......是的,從剛剛起記憶就混亂不清,一切過往像攪拌進水裏的各色顏料,和在一起無從分辨——恐怕連自己的出生地都搞不清楚,使勁擊打自己的腦袋也無法清醒,像是被卷進巨大黑色的漩渦裏,時空亂流那樣的漩渦,出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擦不掉——剛才自己殺掉了某個人。
陸生踉蹌著步履蹣跚的走了兩步,腳底灌了鉛一樣沉重,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但還是一步一步往來時的方向行進......為什麼......行動正在和意誌背道而馳,為什麼還要回去?是想看看那個人是不是還活著?都什麼時候還抱這種希望......回去不就等於自投羅網嗎,難道自己瘋了嗎,也許吧,那樣殘忍的殺掉一個人會意誌崩潰也不奇怪,戰栗感變本加厲的襲來,是因為還要回去看個究竟才感到更恐懼嗎,確實!陸生在心裏回答自己——因為屍體好像消失了,就在他狂奔之前,他記得自己回頭看過一次——那裏竟然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一定要回去確認一下,也許看錯了——)
陸生戰戰兢兢的說服自己,一邊把外套脫下來反麵穿上,血跡被掩蓋到裏麵,但還是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希望這惡心的味道不要飄太遠才好,拉上拉鏈再雙臂交叉,也許這樣就可以擋住不讓味道散出來。
(管不了那麼多,就算被人抓到也必須去查看清楚)
陸生拖著已經無力的雙腿再次掙紮到事發地,他記憶中的事發地,沒錯,剛才就是這裏——這塊廢棄建築後麵圍著鐵絲網的空地,像個競技場似的籠子,踩著地麵上的沙礫還能聽到“沙沙”聲,一點沒錯,似乎還有腳印遺留在那裏——(該死,要把腳印擦掉呀)他緊握一下雙拳,小心翼翼躲在避人眼目的拐角處向空地窺探。那裏——除了幾個毫無意義的腳印外再沒任何可疑的東西,光禿禿的、沉默無聲的空地好像在嘲笑一直向這邊心驚肉跳看過來的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