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病相憐(1 / 2)

紅衣女子忙著泡茶,動作熟練地洗茶,燙杯,倒水,洗杯,等她把全套動作做完,江容猶豫著問道,老板以前是不是開花店?紅衣女子說是呀,她突然一拍寬寬的大腦門,是了,你以前在我店裏買過花。江容含笑點頭。紅衣女子笑道,想不到在這裏碰到老鄉。方小姐花店開得好好的,為什麼跑到這裏來開客棧?江容不解地問道。方麗歎了口氣,兩道秀眉連結成一行,也不接話。江容連忙轉移話題,談起客棧的轉讓問題。方麗所說與適才格桑在車上說的大致無幾,總的情況是想要在這賺大錢沒門,維持正常經營尚可。客棧轉讓費也不高,看在熟人的份,方麗又把價格壓低了一萬。方麗又領著江容前前後後把客棧看了一遍,一共是十個房間,房間收費一千到五十不等,請了兩個服務員,一個廚師,另外不定期會接受義工來幫忙。方麗說,客棧也是從別人手轉過來的,現在轉出去沒有賺錢,隻是轉了一道手而已。格桑在旁附和,現在生意沒以前好做,主要是客棧多,房租漲,但如果用心做的話,還是可以賺錢。江容聽了也不作聲。他對客棧生意並無研究,出於一時衝動才想到這行,看兩個人談話誠懇,聽起來也有理有據,心裏主意大致也定下了下來。為了保險起見,江容沒有表露出來,提出在客棧住幾天再作決定。方麗自然接受,三個人又談了會,格桑說要進城辦事,方麗也要出去購物,江容因無事可做,要跟著方麗出去走走,方麗欣然同意。

方麗與方柳是堂姐妹,兩人都有著大大的眼睛,隻是姐姐的眼睛大而無神,個頭也比方柳更嬌小。和方柳明顯不同的是,方柳個性更加開朗,方麗更顯沉靜。江容和方麗談話的時候,一般都是以問句開始,回答結束。方麗從來不會主動講自己的故事。對於方麗為何要到這裏來開客棧,江容始終是個疑問,他估計對方麗來說,也是個禁忌話題,所以提了一次以後,也不敢再提。他們的話題從方柳開始。方麗說方柳進了父親的公司上班,好象也談了個男朋友,似乎要結婚了。江容對於這個消息,沒有半點驚訝,心裏也沒有產生一絲波瀾。對於經曆了生死的人來說,愛情隻是漫漫人生路上的調味品。有時候,調味品的味道恰恰合適,有時候,味道過於嗆人,不免拒之不迭。江容這樣想著,人生卻在準備給他一個可怕的否定的答複。奇跡是到處有的,好比石頭中的火,隻要碰一下就會跳出來。

一天晚上,江容在院子裏看天。他坐在躺椅上,兩隻胳膊向後枕著頭,兩隻腳悠閑地向前伸。天空一片深藍,幾顆閃亮的星星點綴著夜空,花叢裏有蟲子在歌唱,空氣悶熱,微風輕拂。方麗也出來了,她坐在江容旁邊,一聲不吭。江容知道是她,也不睜開眼睛,他似乎很享受此刻的感覺,不想輕易打破。過了許久,方麗走了,江容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少婦遠去的背影,心裏笑了。方麗雖然比方柳大七八歲,但是她有方柳身上所不具備的沉靜婉約,這使她看起來有一種端莊素麗的美,這種美,曾經在若笑身上出現過。

江容又閉上眼睛。自從若笑死後,他的話更少了。他總是在沉思,自省,非到必要的時候,才張口說話。他已經在方麗這住了一個星期,可是他不提轉讓的事,也不提走的事。方麗有幾次想詢問他的打算,嘴巴張開了,又合上。他們還沒有做過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談,這是因為雙方都是拘謹不過的人,要想讓兩個悶葫蘆說話,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從這一天起,江容對方麗留神觀察了,因為他幾次看到方麗欲言又止的樣子,覺得很好笑,他在等,等著方麗問他的打算,方麗不問,他打定主意不說。方麗做活總是不聲不響,其實她是借工作來壓製內心的鬱悶,不讓某些曖昧的思想抬頭。江容看來看去,隻看到她就是一個沉悶無比的少婦。有時方麗一事不做地瞪著眼睛出神,你剛才發覺她這樣,過了一刻鍾還是這樣,一動也沒動過。有人問她在想些什麼,她便驚醒過來,微微一笑,回答說不想什麼。而這也是事實。

終於有一天,方麗忍不住了。江容在房間休息。方麗闖了進來,直問他的打算。江容看著方麗緋紅的臉龐,知道這是她鼓足勇氣的行為,便回答說正在準備資金。方麗聽了,似乎有些埋怨自己的魯莽,連聲道歉退了出去。

方麗養了條小狗。這隻小狗對誰都很親近,尤其喜歡方麗。方麗並不特別寵它,隻是很樂意所它撫摩一下,讓它蹲在膝上,也照顧它的食料,似乎盡要能的喜歡它。有一天,小狗被人血肉模糊地抱了回來。方麗過來瞅了一眼,也不彎下身子細看,便不勝厭惡的走開了。江容在院子看到這一幕,聽見方麗若無其事地吩咐服務員工作,便問她;“難道你心裏不難過嗎?”“那有什麼辦法?”她回答。“最好還是不去想它。”

他聽了先是恨方麗,後來想起那句滑稽的回答,不禁笑起來。私忖方麗倒大可以把怎麼能不想到悲哀的事的秘訣教給他。對於那些幸而沒有心肝的人,生活不是很容易對付嗎?他想要是方麗的至親死了,她也不見得會怎麼難過,於是他覺得自己幸而沒結婚。與其終生跟一個恨你的,或者把你看作有等於無的人在一起,還是孤獨比較少痛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