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已深重,鑰婷從夢中驚醒,掀開重重輕紗圍幃,錦玉閣中的紅燭燃得已經接近了燭台底,金花纏枝的香爐中淡淡細霧飄出,空氣中迷漫著馥鬱的熏香。
她無法入睡,隱隱地似乎嗚咽傳來,那是一種壓抑的,悲愴到靈魂深處的哭泣,無聲哽咽,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芙頰落下,滑落在純色的衣袖上,暈出斑駁的淚痕.緩緩地伸出因為冰冷而僵硬麻木的手指,靜靜地,輕輕地,伸出,然後又緩慢收回。
原來,被愛和憎恨所扭曲糾纏的那種難以忍耐的疼痛,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留下一道無法逾越的傷痕。
她決不放手,如果要用一個人的痛苦來成全他和她的幸福,那不如讓所有人一起來痛苦,還有就是,犧牲了這麼多,失去了這麼多,現在,還留下什麼呢?如果和你分離了,那失去的,不變得更可笑?所以放心吧,南宮晨,隻要你不說出不要自己,我就會一直一直的堅持下去。
她眼露自嘲,輕笑轉身,邁下台階,烏雲遮掩住天邊一彎朦朧的月色,寒氣沁心而竄入身體,望著前方燈火通明的明龍殿,她走下石階朝著漢白玉石橋走去,橋的那頭早已有人在等待。
“娘娘,皇上已到明龍殿,夜宴也快開始了。”
“本宮知道了,公公前麵帶路。”
——
宴
鑰婷手拿酒杯走到慕容孝與他新愛女子的麵前。
“臣妾敬皇上與皇後娘娘一杯。”
鑰婷仰頭飲盡,慕容孝眸色暗了暗,抓住那雙柔荑,眼中流露出的痛怒,讓月婷有了片刻失神,也隻是片刻,曾經的她是多麼期待他眼中這種為她而傷的神情,可現在卻絲毫無法在讓她的心泛起任何不該有的東西,她輕拍拍那雙手,讓他放心,她不會搗亂,她在不是那個任意妄為的大小姐,因為肆意妄為的結果她在也承受不起。
“朕是如你所願的,你現在這副樣子是什麼意思。”慕容孝一副探究的看著她,似乎想將她看穿也想從她眼中尋找些什麼,可是終究還是自己過於自信,以至於當在她眼中看見那些已經看習慣的冰冷與蔑視後,心痛的還是自己。
她道:“皇上擔心什麼,臣妾是替皇上高興來著,這後宮終於有女主人了,皇上也實現了多年夙願,娶得佳人歸,皇上開心,臣妾自然也要替皇上開心。”鑰婷嘴角一直揚著,南慕容孝看她總想大笑一場似的,是啊,連他自己都想大笑自己一場,這個江山他是如何得來的,他與她都心知肚明,登頂極峰後才發現一路踏來,踩著的屍體全是他與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朋友……。這個後位應該是她的,本來就該是她的,可是她卻笑著成全他,她說:我不要皇後之位,你將它給你心愛的女人吧。
好,他如她所願,甚至在她沒有漣漪的眼中沒有看見任何當初的指責,當初的她愛恨如此分明,就因為他與月凝香的糾纏,她幾次三番要置月凝香死地,可今天她卻笑著拱手讓出皇後之位。
她笑笑,道:“皇上,我什麼都給你了,連一直盼望著的皇後之位都給了你心愛的女子,臣妾隻想要一個答案,可以給我嗎?”
慕容孝的眸色更加暗淡下來,道:“你醉了,朕讓趙順送你回宮,夜宴結束後,朕去看你。”他的語氣已經柔和下來,容錦卻固執的說道:“這麼多年了我也隻是想知道我的孩子是怎麼死的。”
果然,蘭嵐從剛才一直保持的笑靨如花瞬間失了血色,鑰婷笑著對上她驚慌失措的目光,“或者,皇後娘娘來告訴臣妾,我的孩子,是如何死的。”
“夠了!”慕容孝拍案而起,將她拉住,從側簾拖了出去,殿下禁聲,卻不敢有人吭聲,殿下之人多是陪著兩人征戰多年的老部下,也清楚些他們之間的事,從當初的舉兵南伐開始,他們的爭吵就不斷,很多時候鑰婷也並不把慕容孝當做自己的丈夫和統帥,甚至有時,上刻還是好好的兩人,就能因為意見不合和吵起來,最後弄得不歡而散。
所以,他們也已習慣了。
月色下,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狐裘披肩,很是耀眼,他將她拖出殿外後,趙順老實的侯在他們不遠的地方,他用雙臂將她困在殿外的數根大玉雕石柱子旁,看著她,“我說過了,我會做,為什麼你不相信我……靠一次我,天會塌嗎?”
“靠你?”鑰婷嗤笑出聲,就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我靠過你什麼?靠你,我家破人亡,靠你,我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告訴你,慕容孝,我容錦這一輩子誰都能靠,就是靠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