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命運，他已不能不接受。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忽又發現少女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隻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這一兩寸的距離，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這錯誤怎麼會發生的？
是不是因為少女自己知道自己的生與死之間，已沒有距離？
劍鋒是冰冷的。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少女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劍尖觸及她的心。
她的心還是這樣善良、溫柔、纖細、複雜，一如當年她曾為他而拔劍。
然後，李兮夜就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刺痛，就仿佛看見他初戀的情人死在病榻上時，那種刺痛一樣。
那不僅是痛苦，還有恐懼，絕望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他生命中曾經歡樂和美好的事，都已將在一瞬間結束。
現在少女的生命也已將結束，結束在李兮夜的劍下！
可是，少女對李兮夜並沒有怨恨，隻有種任何人永遠都無法了解的感激。
在這最後一瞬間，李兮夜的劍也慢了，也準備收回這一著致命的殺手。
少女看得出。
她看得出李兮夜實在並不想殺他，卻還是殺了他，因為李兮夜知道，她寧願死在這柄劍下。
——既然要死，為什麼不死在李兮夜的劍下？
——能死在李兮夜的劍下，至少總比別的死法榮耀得多！
李兮夜了解她這種感覺，所以成全了她！
所以她感激！
這種了解和同情，惟有在絕世的英雄和英雄之間，才會產生。
在這一瞬間，兩個人的目光接觸，蘇氏從心底深處長長吐出一口氣！
“謝謝你。”
這三個字她雖然沒有出口，卻已從她目光中流露出來！她知道李兮夜也一定會了解的！
她倒下去了。
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消失在東方剛露出的曙色裏……
這絕世無雙的劍客，終於已倒下去。她的聲名，是不是也將從此消失？
不，她本來就沒有名字，她的一生都顯得這般可笑，傷她的永遠是她幫助過的人，或許這也是她的錯，她錯就錯在，不該出生在這樣殘酷黑暗的世界，不該在這樣的世界，還有一顆比誰都溫柔的心。
隻是終究有無法釋懷的事情——她還是沒有為母親成功報仇。
邊一朵白雲飛來，也不知是想來將她的噩耗帶回外？還是特地來對這位絕世的劍客，致最後的敬意？
曙色已臨，地間卻仿佛更寒冷、更黑暗。
少女用最後一點行動力，戴上了漆黑的眼罩，耳邊似乎還回蕩著母親的呢喃——害怕的時候，閉上眼睛就可以了……
少女的臉色，看來就仿佛這一抹剛露出的曙色一樣，寒冷、朦朧、神秘。
劍上還有最後一滴血！
李兮夜輕輕吹落，仰麵四望，地悠悠，他忽然有種不出的寂寞。
李兮夜藏起了他的劍，抱起了少女的屍體，劍是冷的，屍體更冷。
最冷的卻還是李兮夜的心。
轟動下的決戰已過去，比朋友更值得尊敬的對手已死在他劍下。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使他的心再熱起來？血再熱起來？
他是不是已決心永遠藏起他的劍？就像是永遠埋藏起少女的屍體一樣？無論如何，這兩樣都是絕不容許任何人侵犯的。
他對他們都同樣尊敬。
李兮夜勝了，於劍道之上，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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