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一年,一天夜裏下起了瓢潑大雨,便如同今日這雨一般。那富豪剛想歇息,突然發現窗外有個人影在動,他走近去看,卻被那人一斧將窗格劈開,斬在自己左肩之上,險些連臂膀也砍掉了。那人從外頭跳進屋內,隻見他左臂齊根而斷,右手拎著一把斧頭,正是失蹤了一年的王樵夫。
富豪自知理虧,跪地苦苦哀求,王樵夫二話不說,舉斧便剁,將他斬了個稀爛,其後更將富豪的家眷連同自己前妻一並砍死。做完這些他仍不泄憤,提著斧頭逐家逐戶將村裏一幹老小俱都劈死,及到最後來到村尾,那是當年一起伐木的另一個夥伴之家,也是他自小到大最好的密友。
當時雨大,村裏發生的事情都被雷聲蓋住,密友被他進門驚醒,不怕反喜,一個勁問他這一年來的去向。王樵夫此刻心緒稍平,便告知與他,當年苦等一夜不見人來,料想必是三人見錢眼開,故意不救自己,於是忍痛揮斧斬斷臂膀,又怕回到村裏被他們三人謀害,索性跑進深山養傷。他一個斷臂之人,在山野自生,端的是艱苦無比,一開始隻能靠吃野果蟲鼠度日,養了半年傷才痊愈。
傷愈之後,他心中慢慢起了報複之心,於是在山中苦練力氣斧法,又過了半年才回到村裏複仇。
那密友聽到這些,即痛惜又委屈,便將實情相告,陳說當年三人如何迷路,次日眾鄉親如何苦苦搜尋,便他自己,這一年來雖不用砍樵,也時常走進林裏找尋王樵夫的蹤跡。王樵夫素知他密友的為人,見他說的極合情理,這才知道自己殺錯了人。他大叫一聲,跑回山林之中消失不見。
如此過了數十年,眾口傳說,王樵夫跑進山裏,憤恨難平,便化身為山鬼,保這一方鄉親平安,但他心中積怨極深,因此對於外鄉路人,往往殘殺蹂躪,數百年來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命。他來去無蹤,時常獨臂拎著一把巨斧穿於山林之中。是以我問二位昆仲,見到的山鬼,是否就是這般模樣?”
丁殘雲講這故事也並不如何可怖,但他說的繪聲繪色,於緊要處時常將語氣變換,大夥聽得也都津津有味,葉氏兄弟卻聽得毛骨悚然。葉聰道:“咱們……咱們沒見著他的模樣,不知那山鬼是不是這王樵夫。”
丁殘雲道:“這山鬼在此地異常出名,必是他無疑。聽說唐朝貞觀年間,官府曾派官兵剿尋山鬼,一隊人馬進入山去,卻再也沒有出來。”
葉明道:“官兵濟什麼用?官兵一向隻會欺負尋常百姓,山鬼既然保護鄉親,那遇到官兵,隻有殺得更狠!”
先前和葉明鬥口的金兵,本就對山鬼一說嗤之以鼻,這時聽他如此言語,隻道他又在拐彎貶損自己,再也按捺不住,蹦起說道:“你這病廝!三番兩次地招惹老爺,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葉明道:“咦?真是奇怪,我何時招惹你了?你在這裏上躥下跳又濟什麼事,待會山鬼來了,大夥一個也跑不了!”
那金兵道:“這裏是劉大人治下,哪裏會有什麼妖魔鬼怪,你在這裏裝神弄鬼,莫不是南邊來的奸細,要意圖不軌!”
葉聰道:“我們是從南邊過來的不假,但卻不是什麼尖細。尖細是啥?茶葉麼?”
那金兵道:“好啊,你們竟敢消遣老爺!來來來,這裏地方狹窄,咱們去到雨裏放對打過!”他的兩個同伴素知此人脾氣,見他著實動怒,怕他生出無端是非耽誤正事,急忙站起勸誡,那金兵情緒稍複,重又坐下獨自生著悶氣。
葉氏兄弟是小孩心性,見他不再吵鬧,也不理會他適才的言語,各自又動起了山鬼傷人的心事。丁殘雲本想挑撥他們兩方爭鬥,見此計不成,正暗自歎息,突然聽到牆角有人說道:“哼!莫說什麼流大人淌大人,便是皇城底下,也有妖怪出沒!我就曾親眼見過。”
眾人扭頭一看,原來是那留著絡腮胡的刀客開口說話,他旁邊那須臉皆黑的矮個刀客則不住點頭稱是。
那金兵怒道:“你說什麼!你是何人?敢如此說話!”
那矮個刀客嘿嘿一笑,嘶啞著說道:“你不識得他麼?那你可要坐穩當了,聽了他的名頭可別嚇得癱軟。他便是打遍江東無敵手、單柄長刀震五州的百勝刀王莫有真莫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