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和鷹的高空傳奇(2 / 2)

“一般15天至30天,能夠馴服一隻獵鷹。”達吾列提拜一邊說著,一邊撫摸他的“好獵手”。“好獵手”是他的獵鷹的名字。因為這隻獵鷹有一對非常銳利的爪子和一雙血紅的眼睛,這是一個“好獵手”應當具備的稟賦。每一隻獵鷹都有名字。在庫斯別克看來,獵鷹與主人之間是一種朋友的關係。既是朋友,當有一個代表著獨立個體的名字才對。達吾列提拜的大徒弟,也即他的大兒子吐爾森的獵鷹叫“直升機”。因為這隻獵鷹的速度特別快,在這個哈薩克牧民的心中,最能形象地說明速度快而準的事物就是“直升機”了。達吾列提拜還另有兩個徒弟,一個是他19歲的小兒子塔拉斯,一個是他22歲的侄子葉爾木爾紮。葉爾木爾紮的獵鷹叫“冰爪”,來自於冰川之上,因一對無往不勝的利爪而得名。塔拉斯還沒有屬於自己的鷹。達吾列提拜準備效仿父親,等自己玩不動的那天,就把“好獵手”和全副裝備送給兒子。

一隻獵鷹的成長

當一隻獵鷹已經適應外部環境,能夠聽從主人的召喚後,就會對獵鷹進行放飛召回訓練和捕獵訓練。

我們受達吾列提拜所邀,到村子的後山上看他們現場進行放飛召回訓練和捕獵訓練。

吐爾森將“直升機”擱置在山頂上,一邊騎著馬踏塵而下,一邊發出“咯、咯”的召喚聲時,這是對獵鷹的放飛召回訓練。“直升機”一旦穩當地停靠在他的手臂上,他就以少量鮮肉來獎勵它。

在捕獵訓練中,沒有獵鷹的塔拉斯負責騎著馬,用一根繩索拉著一張動物皮毛,在山穀裏來回呼號、奔突。此時,達吾列提拜、吐爾森和葉爾木爾紮都各自手托獵鷹,騎在馬背上,高高地立於山頂之上。獵鷹捕食,需要一個高而曠的視角。葉爾木爾紮將“冰爪”的眼罩揭開。這是一個示意,“冰爪”可以去捕獵了。山穀裏的呼號聲引起了它的注意。它看到了那條躲在草叢中不斷來回躥動的“獵物”。於是,它張開翅膀,鎖定目標,從葉爾木爾紮的手臂上一躍而起,轉瞬間,雙爪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山穀中的“獵物”。葉爾木爾紮立即打馬飛奔而來,跳下馬背,蹲下身子,從口袋中拿出鮮肉,喂食“冰爪”。

要給每一隻獵鷹都過一把捕獵的癮才好。接著,“直升機”和“好獵手”輪番上陣。

當“好獵手”抓住獵物,達吾列提拜縱馬飛奔時,怎麼看,他也不像一位76歲的老人家,反倒一把白須平添了不少英武之氣。

庫斯別克們與獵鷹

達吾列提拜說,鷹獵倒真是符合“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說法。一年12個月,進行鷹獵的時間隻有當年的11月落下第一場雪後到次年的1月之間短短3個月的時間。他解釋,因為每年2月開始,是狐狸、熊、狼等動物的分娩期。從春天到落第一場雪期間,庫斯別克們都嚴格地遵循不狩獵的原則,給動物們充分的長成時間,以保證大自然的平衡。這是一個好獵手,一個庫斯別克對自然的敬畏之舉。唯有敬畏,唯有有所為有所不為,才能贏得持久的平衡。

在閑著的9個月時間裏,一隻獵鷹可以吃掉好幾隻羊。“每天必須要吃一公斤鮮肉,不然鷹會脫毛。”達吾列提拜說,有人問他,一個冬天的鷹獵,能把鷹吃掉的羊賺回來麼?

他回答,鷹獵不是為了賺錢,隻是為了娛樂而已。“大詩人阿拜在冬天裏鷹獵,迷了路,差點凍死,但他還是喜歡。”他以聽說的這個故事來佐證旁人無法理解的鷹獵的樂趣,“哎,一旦在冬天開始鷹獵了,連肚子餓了都不知道。”馴鷹狩獵在他看來不亞於一場戰鬥,馬要好,人要精,士兵“獵鷹”要馴養得好,戰鬥力強,還要能夠絕對聽從指揮。一場戰鬥打下來,總是特別過癮,特別刺激,“根本就是一項讓人放不下的娛樂”。

隻是,畢竟不賺錢,畢竟在現代生活方式當中,它已經不是謀生手段。除了達吾列提拜的鷹獵之家外,很多人還是放下了。上個世紀80年代,整個庫魯斯台村就有100多個庫斯別克,而現在就剩下了20多個。

鷹獵是一項屬於“貴族”的運動。“貴族”的意義在於,鷹獵具有深厚的文化傳統。如今,它為強健體魄、娛樂身心而存在,它不貪婪,尊重規律,不以牟取暴利為目的而對自然進行掠奪性的傷害。

這不啻為對現代社會或者說現代文明的一種啟示。

哈薩克族鷹獵已經被列為伊犁哈薩克自治州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目前,他們正在申報自治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一隻鷹的壽命為30歲~40歲。當一隻獵鷹過世時,像達吾列提拜一樣的庫斯別克們就會將它帶往高山,葬在人跡罕至的高處,它屬於那裏。庫斯別克以這種方式表達對這位戰友、朋友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