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暗自怨念之際,卻聽到君王的聲音自不遠處飄來,甚是淡然:“剛才朕要進來,可巧看了一場好戲,朕清楚地聽到,有女子在大放厥詞,肆意指責林姑娘,不知是什麼人?”
聽得他言語中有不虞之意,探春神情驟變,雖在寒冬,手心亦沁出點滴汗水來,慌亂到不知所措。
見狀元妃暗自皺眉,卻到底還是不能坐視不管,因咳了一聲,開口道:“回皇上,她也是臣妾的親眷。”一麵說,一麵注目於探春,急切地道:“三妹妹,快拜見皇上。”
探春這才回過神來,慌亂合身跪下,恭謹地道:“民女賈氏,與元妃娘娘是同父異母的姊妹。”
李稹“唔”了一聲,淡淡牽動唇角,挑眉道:“如此說來,你與元妃,倒頗為親近了?”
見他長身而立,麵上轉出一抹笑意來,探春鬆了一口氣,也不及深思,便點頭應了一聲,繼而鼓起勇氣,含嬌看著李稹,柔婉了聲音道:“民女常聽娘娘說,陛下風神俊秀,文韜武略,治國勤勉,民女甚是敬服,今日有幸見駕,才知陛下這份風度貴氣,實在絕世僅有。”
李稹依舊唇角含笑,徐徐道:“話說得很動聽,想來姑娘必定識文斷字了?”
聽得他言語中似有稱讚之意,探春心頭暗喜,神色更是柔媚,正要再說時,不料李稹的聲音已在瞬間冷了下來,凜然道:“聽你言語之意,似乎常找元妃打聽朕的事情,這般用盡心機,倒不知有什麼企圖?”
探春料不到他竟會在片刻之間轉變態度,不由得身子發顫,心生懼畏,半晌才囁嚅道:“皇上誤會了,民女隻是陪娘娘閑聊,絕沒有別的心思。”
李稹斜睨著她,冷冷道:“你有什麼心思,朕沒有半點興趣,朕想說的是,看你的妝扮穿戴,也算是個閨閣小姐,怎麼說起話來,竟亂七八糟,不堪入耳?”
說到這裏,用力拂了拂衣袖,眉宇間自有一份不怒自威的氣度,旋即道:“是不是因為你與元妃的關係比林姑娘親近一些,你便覺得能夠胡言亂語,肆意往林姑娘身上潑髒水,不必有半點避諱?”
探春、元妃皆變了臉色,甚是惶恐,探春連忙俯身下拜,凝聲道:“娘娘性情公允,對民女與林姐姐,絕不會厚此薄彼,至於剛才民女所言,的確出格了些,卻事出有因。”
她說到這裏,已經勉力鎮定下來,曼言輕語道:“皇上初到,想來還不太明白內情,請容民女解釋,林姐姐在夜間獨自外出,又與陌生男子相見,到如今,卻說不出他的身份來曆,行蹤成謎,民女與林姐姐雖然不是親姊妹,卻情分甚好,隻因擔心她的名譽,才想著悄悄詢問一番,就此罷了,不想皇上剛巧過來,驚擾了皇上,實是民女之過。”
李稹“哦”了一聲,麵色越發不豫,冷笑道:“你這番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不過隻能去哄小孩子,卻不適宜拿到朕麵前來說,你當真以為,朕看不出你的用心嗎?”
舉目漫不經心地看向她,目光卻淡淡的,沒有半點溫度,聲音更是清冷如堅玉:“剛才你言語不堪,百般汙蔑林姑娘,是朕親耳聽到的,如今,你又在朕麵前,特意點出林姑娘夜間外出,不過是想讓朕覺得林姑娘舉止輕浮,不合規矩罷了。”
聽得他言語冷淡,又帶著毫不掩飾的指責和不屑,探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唇色發白,幾乎要嚇昏過去,停了一停,方呐呐道:“皇上當真是誤會了,林姐姐父母早殤,自小便來賈府寄居,與民女相處多年,民女一直甚是敬重,豈會出言中傷?實在是因民女太關心她,才會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還望皇上明鑒。”
話未說完,身子已經輕輕發顫,婉然抬起頭來,好讓李稹看清她的臉,眼中卻有淚水閃現,一點一點零落而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直如梨花一枝春帶雨一般。
這樣的探春,眉如翠羽,肌似白雪,星星點點的淚水,更給她平添了一抹婉轉傷感的美麗,讓人一見之下,無法不心生憐惜。
可惜李稹早已經見怪這些伎倆,如今見探春施展,不但不心動,反而覺得更加厭惡,冷哼一聲,言語間便有了寒意:“你言語不盡不實,還要朕明鑒,分明是將朕當成傻子。”
見李稹不為所動,探春不由慌了神,抬眸看向黛玉、元妃,哀求道:“娘娘,林姐姐,你們好歹也說句話兒。”
黛玉別過頭,隻當沒聽見,她對待人的態度,向來黑白分明,既然探春先對不起自己,此時此刻,自己又何必代她出頭?
如斯形勢,縱然有憐憫之心,也絕不肯分她一絲一毫。
元妃那邊,雖然怒其不爭,但到底還是顧念著她是自己的棋子,不願舍棄,因抬起頭來,向李稹柔婉一笑,曼聲道:“三妹妹不懂規矩,說錯了話也是有的,又是初次見麵,何況,那天林妹妹的確出去過,皇上別太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