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說說笑笑,氣氛融洽,過了一會兒,繡桔方行上前來,向賈母屈膝行禮,陪笑道:“今兒個來之前,孫家姑爺囑咐奴婢,說是自己公務繁忙,不能陪姑娘過來,不過,姑爺有件表禮,想送給老太太,略盡孝心,希望老太太能笑納。”一麵說,一麵恭順地呈上紫檀木錦盒。
聽了這話,立在一旁的鴛鴦忙行上來,伸手接了錦盒,小心打開,眾人看時,卻是一株紫靈芝,根須俱全,一看便知是極難得之物。
王夫人瞧了須臾,不由笑容滿麵,稱讚道:“這樣的靈芝,價值不菲,實在難為他了。”
賈母微微頷首,歡聲道:“東西呢,的確很不錯,不過,我在意的卻不是這些。”
說著,便擺了擺手,令鴛鴦將靈芝收好,隨即轉頭看向迎春,感慨道:“我年紀大了,這些年,隨外麵怎麼鬧,從沒有管過,隻在你們這些女孩兒上麵用心,期盼著你們能衣食無憂,長久富貴。”
“眾人裏麵,隻有你的脾氣,最是軟弱膽怯,遇事隻知道回避,自你出嫁之後,我一直懸著一顆心,擔心你到孫家後,會受氣受委屈,難過上好日子。”
“不過,如今我終於放心了,你那夫婿,自是看在你的情分上,才肯費心費力,孝敬我這個老婆子,想來,他對你,應是極好的了。”
聽了這話,眾人陸續轉過頭來,盈盈瞧著迎春,唇角輕揚,溢出一抹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在滿屋人的注視下,迎春垂下眼眸,雙靨卻盈上珊瑚一般的紅暈,羞怯難言。
須臾之後,薛寶釵因道:“老太太所言極是,二妹妹所嫁的,必定是一位佳婿,將來富貴雙全,可想而知。”
說到這裏,輕輕“唔”了一聲,帶笑看著賈母,隨即道:“說起來,這合府的女孩兒,都是老太太教養的,如今,二妹妹嫁了個好人家,大姐姐更是了不得,當了娘娘,又體麵又尊貴,老太太不但會調教人,自身的福氣,更是無人能及的。”
她這番話,娓娓道來,一言一語裏,皆在巧妙奉承,賈母不由滿臉堆笑,因道:“素日裏我常說,璉兒媳婦是個能說的,今兒個一瞧,才知道寶姑娘這張嘴也是個極厲害的,比起璉兒媳婦,有過之而無不及。”
薛寶釵唇含淺笑,依舊穩重而大方,溫婉地道:“寶釵向來是有話直說,老太太謬讚了。”
見薛寶釵這般長袖善舞,黛玉心中厭惡,也不留心聽,隻含笑看著滿麵羞紅的迎春,心裏湧起幾許歡喜,幾許欣慰。
因思:塵世中,女子如花,倘若養在深閨暖地,用心嗬護憐惜,自是能安寧綻放,長久風華;倘若棄之不管,任其風吹雨打,下場隻有凋零枯萎,難以長存。
命運薄待了這個女子,讓她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紀,遇上坎坷劫難,眉間心頭,平添了幾抹滄桑,幾抹幽涼。
所幸,經曆風風雨雨之後,二姐姐終於鳳凰涅盤,決然站了起來,終於在紛飛紅塵裏,得到了一份安然。
如外祖母而言,孫家有送禮之舉,其緣故,自是為了討二姐姐的歡心。
由此可知,那個男子,必定已經看到二姐姐的好,開始後悔之前的舉動,開始善待她,尊重她,親近她。
想來,今後的日子,二姐姐與所嫁之人,即便無法滋生出情意,也不會再相厭相怨,至少會像尋常夫妻那般,舉案齊眉,安然度日。
正靜默沉吟之際,卻見賈母帶笑看向迎春,詢問道:“想來你這次回來,依舊要住紫菱洲,不如讓人即刻過去打掃罷。”
迎春略一沉吟,因心中盼著能與黛玉親近一些,便搖頭道:“上次我歸省時,收拾屋子,很費了一番功夫,卻並沒有住多長時間,實在麻煩。”
說到這裏,便回頭看向黛玉,噙了一抹清淺笑容,怡然道:“我極愛瀟湘館的清幽安靜,倘若林妹妹不嫌棄,我去與妹妹做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