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分地的命令早已下達完畢,江西開始劃分田土,而江浙明軍中很多士卒居住的浙江卻是另一番光景。 ..
金華縣的官道上,石大牛的老娘正與兩個同村的婦人一同前往他們軍籍所屬的塘雅鎮百戶所。這三個婦人,一個是同村的那個程副隊長的媳婦,另外那個則是上半年時才分到他們村子裏的兩個新兵的媳婦。
有明一朝,軍戶皆是賤民的身份,甚至越到後期就越是如此。石大牛的老娘,記得當年剛剛殺進金華府那時,想給兒子房媳婦都是要受那些民戶白眼的,以至於她二兒子到戰死也沒能成親。
可是這些年的浙江,隨著軍功授田製的執行,有了經濟基礎,地位自然是遠勝於前。尤其是那些軍中分到了不少田土的家庭,已是中地主的身份,賤民二字如今也就是一些吃不到葡萄或是在這幾年利益受損的還會偶爾拿出來酸一下,在普通百姓眼裏投效江浙明軍已經是一條家致富的捷徑了。
正因為如此,大兒子能娶到村中一戶地主家的閨女,在村裏也是響當當的地主,地位自然是大不相同。類似的狀況,不管是他們家這樣的老兵家庭如此,連帶著那些新兵找媳婦都要容易許多,這個婦人就是例子。
一路上,三個女子坐在一輛牛車上嘰嘰喳喳的個不停,無非是分地的事情。這一次,那個姓程的副隊長分了百來畝地,就連那個婦人的男人也分了幾十畝的地,倒是石大牛,幾次大戰都參加了,但分的地卻不多,與他們隊的新兵都差不多。
“俺家大牛來信了,這次地分的少,是因為世襲軍職下來了,以後俺孫子再從軍就可以從軍官做起了,所以少分點也就少分點了。”
此言一出,便是一片豔羨的讚歎。姓程的副隊長這一次據能扶正,還可以高職低配等升遷,那兩個新兵更才僅僅是功勞簿上有一份記錄而已。石大牛在大蘭山上就跟隨陳文的那批將士裏算是混得最差的,可這次也能升到個哨長,而且是高職低配。用他們營的監軍官的話,若非是石大牛的識字能力太差,一個局總都是輕而易舉的,畢竟是從大蘭山上下來的老兵嘛。
“大牛哥真不是一般人。”
“誰不是呢,大王那可是武曲星君轉世,那份威風煞氣,尋常人肯定都近不了身。大牛哥可是從大蘭山上就跟著大王的,不得也是有來頭的兵將,下凡來助大王掃平韃子妖孽的。”
“……”
當初在餘姚老家,村裏人都石大牛傻憨傻憨的,也就是個莊稼漢,一輩子跟土裏麵刨食兒,沒有啥大出息。當初還不怎麼覺得,畢竟沒得比,可後來見得多了,心氣高了,自然就不一樣了,聽著也就份外不痛快了——都是人,憑什麼我兒子就不能混得好點。
現如今,家裏分到的地越來越多,日子越過越好,與當年如翻地覆一般。此間聽著這些恭維和讚歎,石大牛的老娘心裏麵更是美滋滋的,仿佛是對當麵的一種補償心理,分外受用。
“俺家大牛來信了,營裏的監軍官跟他了,過段時間就讓他去講武學堂裏上學,學出來就又不一樣了。”
“謔!”
知識崇拜,這一現象於中國古代比之他國都要嚴重。石家的兒子如今在童子軍學堂裏寄宿讀書,過年時回家給老爹老娘讀邸報的段子早就傳遍了全村。現在就連石大牛也要進學堂去學兵法了,那可是兵法啊,尋常人眼裏那是得將軍才能學的,比之下級軍官和村裏的地主,這等身份,立刻就又是不一樣了。
歡聲笑語之中,牛車很快就到了塘雅鎮上。浙東八府,尤其是金衢嚴處台溫這六個府,民間的挽馬、壯騾早已被官府收購一空,地方上除了船,牛車、驢車是比較普遍的代步工具。牛車的主人還要在鎮上購置點東西,她們這一行三人就下了牛車,與那牛車主人約好了地方返程。
不比牛車的主人,她們此來都是有公務要代家裏的男人辦理。新兵的媳婦比較特殊,石大牛的老娘和程家娘子為的乃是今年夏收在衢州的佃租。這筆錢原本是縣裏的千戶所負責放的,後來考慮到軍中將士出征,家中很多都隻有婦孺,太遠了不安全,就改成了在各自鎮上的百戶所裏領取。
今是十月初一,正好是夏收佃租放的頭一,百戶所的大院裏早已都是前來等候的軍戶和軍戶家屬了,長隊排到了大門口,三人也隻得在隊尾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