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一(1 / 3)

元昌城是一個地方的縣城,城不大,有數千戶居民,此地即不是畜牧農作興旺之地,也非水陸要津,地處偏遠,來往此城的人並不多,過路客商也少得很。我們的故事開頭就從這裏開始。

話說元昌城有這麼一位能人,名叫孫奇誌,人稱孫先生,又有外號稱‘孫金口’‘孫神機’。說他是能人,全能在嘴和肚子上,老話說‘三分本事七分嘴’,好能耐也抵不上一張巧嘴會說。

孫先生的本事嘴全長在這張嘴上,天上奇事,地下異聞,世間千奇百怪讓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嘴裏一編排,那說出來的東西就隻能用‘拍案稱奇,精彩絕倫’來形容。哪怕是趙寡婦偷漢子,王麻子娶親這樣家長裏短,尋掌不過的芝麻事,從他耳朵裏進去,嘴裏吐出來之後,保準人聽了上篇還想聽下篇,聽完了前場還要聽後場。因此早幾年孫先生就在城西門口支了個說書的攤子,順帶賣點他自己杵粉磨泥捏的藥泥丸子。來往路人,幹完活歇息的長工短工,挑柴販菜,販夫走卒都願意在他這裏聽上一段,也有綢莊商號的掌櫃喜歡聽,隨手打賞些整錠的銀子。而孫先生說書也會賣關子,每每說到要緊處就停下來叫賣他的藥丸,不賣光了不往下說,那些聽得高興上癮的,都願意慷慨解囊,花上幾文錢買上一兩粒藥泥丸子,當時就吃了。

孫先生的藥丸有病治不了,吃了不害命,全都是用甘草、陳皮一類捏的,現賣現吃也無妨。若是賣完了藥,他就繼續往下說,因此這說書和賣藥的兩樣生意都挺好,賺個吃喝穿住用的錢綽綽有餘。

說完了孫先生的嘴再說說他的肚子。人說見多識廣滿肚子是寶,走江湖的人肚子就是個雜貨鋪。孫先生的肚子就是個雜貨鋪,而且還是個大雜貨鋪子。嘴巴上再能說,若沒有這一肚子的貨打底,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他不光知道的多,對時節的變化也是孫若指掌,曾有一次夏末幹旱,數個月未降滴雨,元昌城中居民都在城外河王廟求雨。這時候孫先生突然跑出來說,兩天之後必降暴雨,暴雨會連降三天三夜。又說城北槐山坡山土因為雨水浸泡而崩塌,勸槐山坡下的居民趕快搬離。

城中的居民百姓聽了雖半信半疑,但縣太爺和槐山坡下的居民可不敢大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趕緊組織人手遷離了村莊。

果不其然,兩天後暴雨傾泄如注連降了三天三夜,雨水浸軟了槐山坡的山土,形成了泥石流,將坡下村莊盡數衝毀。此事之後,元昌城內外百姓都將孫先生奉若神明,元昌縣的縣太爺對他也是禮敬有加。

總之,孫先生的一張嘴能讓他吃喝不愁,可真正讓他衣食無憂,過上富貴舒心日子的還得是他一肚子學問見識。不過說起他這一肚子學問還得往更早了說。

更早些年孫奇誌孫先生隻是個跑江湖的,周遊四海,幕天席地,靠著一張巧嘴口吐蓮花,兩下武行的莊稼把式賣藝為生,有時候還變個戲法,連蒙帶騙給人看命相賺錢,日子過的也是有一天沒一天,饑一餐飽一餐。

一天,孫先生走在荒野的路途上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餓得前胸貼後背,腿肚子直打轉。老天爺呢,也是不給活路,大太陽曝曬著,連樹好像都要打蔫了。孫先生也是渴得不行,杵著個賣藝的幡,滿眼兒的找水喝。可這樣大的太陽天,路上也沒個行人,孫先生眼見是熬不過這一關了,便想找個蔭涼點的地方蹬腿玩完,好歹死也死得舒坦點,最好再寫點遺言什麼的,萬一死後有人見到他了,也好有個收屍的,不至於曝屍荒野。

孫先生這個念頭想得瀟灑,實際上眼前這情況確實危險,古往今來多少人不是死於疾病,而是亡於路途之中,隻是他浪跡江湖久了,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多了,心裏雖然著急,但不至於慌在臉上。他瞧著前邊有一片林子就往有樹陰的地方過去,好歹有個休息的地方,等等看有沒有路人經過。

進了林子孫先生剛剛找了棵樹躺下,隱隱聽見好像有要人的聲音在喊,他趕緊坐起來,堅起耳朵打眼在林子裏瞧來瞧去,也沒見有個人影啊。這林子也不大,十幾棵榆樹,胡沙樹連著,左右也沒見著出聲的人,可這聲音好像就在附近。

孫先生醒了神,心道莫不是有鬼吧?這地方荒郊野地,要是有什麼被謀財害命的人被埋屍於此,化成孤魂野鬼也不是不可能。想著打了個哆嗦,孫先生趕緊杵著幡要起來離開這兒,可這會兒又饑又渴又累,沒力氣再走了,杵起的幡兒隻好又放下了,心念想道:“我都快渴死餓死了,還怕什麼鬼呀?要真有鬼來,我還要問問他這附近哪兒有水喝,實在大不了就死在這裏也有個伴兒。”

孫先生也不管那麼多了,躺在樹下閉著眼,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但林子‘哼嚀’聲仍是不止,聽聲就在附近。孫先生睜開眼睛,這聲音徘徊不去,不弄清楚實在不安心,索性壯著膽子站起來,尋聲去找那出聲的地兒。找了一圈,果然在一株老榆樹後頭瞧見了一個人。

這人看上去是個老人,頭發胡子花白,連眉毛都白了,披頭散發,穿一身褐黃色的衣服,上麵滿是汙痕血跡,顯是受傷不輕,在此落難了。

孫先生瞧見不是鬼是人,也不那麼害怕了,扶著幡兒顫顫悠悠的走過去,俯下身喚道:“老頭兒……老頭兒……”又輕輕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