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兄弟喝酒的時間總是會過得特別快。轉眼已經晚上九點了。
田揚想到樊沐應該也累了,而自己明天還得要早早去機場接導師,就起身準備走了。
“晚了,別回了,我重新給你開間房。”樊沐也起身,準備去打電話詢問前台是否還有空房。
“在這種地方我可睡不著,我早就訂好房間了,行李也都在那,不用麻煩,也不擾你好夢了”說著向門走去,然後又轉頭“要是你實在過意不去,就讓你的車送我回去吧。”
樊送走了田揚後,坐到沙發上,怎麼今天工作不多,卻那麼累。
向後靠去,頭枕住手,明天就要回國了,回去後又要進劇組了,這樣忙碌的生活也好。
一直演繹別人的生活也好,劇本中的人生軌跡總是被安排好的,一開始就知道了結局,這樣多好。
入行十年了,他一直非常認真的演繹著別人的人生,在其間悲歡離合,遊刃有餘。有時候甚至都不願意回到現實中來,回到現實思考自己的人生時,總是這樣無力。
轉頭看到被自己放到床頭的那本書,起身去拿,避開扉頁,翻開書,又看到了那張準考證。仔細端詳照片上的女孩子,也就二十歲左右吧,再往下看,報考的學校是N大。那不是肖阿姨任教的大學嗎?再看專業,還是文學。
他想肖阿姨應該認識吧。他準備打電話問問,可電話拿在手裏,卻怎麼也播不出去,想到自己前幾天回家,看到爸爸在教妹妹畫畫,想到了以前媽媽也是這樣教他畫畫的,心裏有些難受,又開始呼吸不暢了,他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感覺自己任性又自私。
其實,肖阿姨人很好,跟爸爸結婚後對他總是小心翼翼的,也關心他,隻是還是有一種禮貌的疏遠。
爸爸再婚時,媽媽去世也有十多年。十多年的時間,人體的所有細胞都更新換代幾次次了,關於媽媽的記憶也都被封存到內心深處。
都說時間是治愈一切傷痛的良藥,可是這大段的時間是把所有都給渡化了,但是母愛缺失的成長,對一個孩子而言,影響會是多大啊,尤其是像樊沐這樣生性敏感的孩子。
媽媽離開時,父親正值壯年,他也想到過父親會再跟其他人結合,也有了心理準備,隻是真到這一天,還是覺得心裏怪怪的。
爸爸在樊沐十六歲的時候跟肖阿姨在一起,雖然沒有告訴他,但他是知道的,那段時間爸爸明顯開心很多,也不再經常跟他提起母親。
在F十八歲高考後,父子倆一起喝酒慶祝,並告訴了他這件事,樊沐表示自己沒有異議,但他卻悄悄改了誌願,去了一個離家不近的一個城市。
樊沐二十歲的時候,爸爸告訴他,他要跟肖阿姨結婚了。
樊沐恭喜,也替爸爸高興,隻是終究還是不願意出席他們的婚禮。
他理解,一個男人在壯年時期是需要一個女人的陪伴的,隻是每次想到曾經爸爸與媽媽羨煞旁人的歡笑恩愛,如今換作她人,恩愛依舊。他有時候會想,原來愛是永遠都在的,哪怕人不同。爸爸有了新的妻子,可F卻永遠都不再有媽媽。
他也常常會懷疑愛到底是什麼,想不明了。但這卻是真真實實地影響到了他的愛情觀,以致他在感情中有過多的不信任,過多的膽怯,才會每段感情都不得而終。
爸爸結婚一年後,妹妹出世了,看著繈褓中的小孩,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沒那麼重要。他記得妹妹兩三個月大的時候,他抱她,她咧著嘴對他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這種感覺是溫暖的。
後來他還是回家次數不多,但這個小妹妹卻很喜歡他,每次他回去都會粘著他,他給她買的玩具衣服,她也總是很喜歡。漸漸他也能在每次打電話回家時跟肖阿姨聊上一會。現在妹妹快八歲了,也常常會給他打電話,他的號碼有好幾個,但每次換了號碼,他都會告訴妹妹。
樊沐看著手裏的書,想著自己最近是撞邪了嗎,怎麼會老想起以前的事。都是看了這本書勾起了自己一些久遠的記憶,他把書和手機都扔到了床上,想著還是等回國後,回家再問吧。
(三)
小柔從空中花園出來後,才感覺到手上火辣辣的痛,一看,有些積液滲出,可能是感染了吧。轉身仰頭朝這高樓的頂處望去,又是陣陣眩暈感。
緩過來,小柔想是先配眼鏡還是先去找個醫院看看呢?最後決定還是先去配眼鏡吧,這一連串的被撞不都是怪自己眼神不好使嗎?
戴上眼鏡的感覺真好,以前她就總是說能給自己安全感的就是眼鏡和錢包裏的錢。才一天而已,她離清晰的世界好像一個世紀了。
小柔在一個小診所裏看了下手,醫生說了很多,她恍恍惚惚也沒大聽,就點著頭看護士給自己的手消了毒,塗了藥,還用紗布給包上了,她才有點擔憂的詢問“你確定這樣包住不會感染?”護士頭也沒抬地說“Ofcourse.”
小柔看著自己被白紗布纏住的手,覺得這樣好像比較好看,也不怕再被人不小心碰著了。折騰了一天,天也快黑了,得要趕緊回去了。
前台的姐姐看到小柔回來,親切地跟她打招呼,看到小柔的手,“Haveyoueverbeentothehospital?”小柔點點頭,還揚了揚手中的藥。
回到房間吃完打包回來的飯,一看表都九點多了,難怪自己有些困乏了,準備去洗澡休息了,但感覺手怎麼又開始火辣辣地痛了,抬起來一看,白色的紗布已經被滲出的一些液體浸透了一片。
“哎,我就說不能包住啊,痛死了。”小柔自言自語,然後準備撕掉紗布,但好像黏在創口處了,隻能再去找前台姐姐幫忙剪開一下了。
小柔拿著從醫院帶回來的藥,去到前台。姐姐說明滿眼憐惜看著小柔,又拿出了藥箱,並說道,剪開撕掉的話,還是會很痛的,用雙氧水浸濕後,應該容易弄掉。
其實挺痛的,但小柔吸著氣,忍著,終於把那多餘的紗布弄掉了,她鬆了一口氣,自己拿過棉簽,準備塗點藥,這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拿走了她手裏的棉簽,她以為是前台姐姐,剛想說我自己可以的,就看到拿走棉簽的,不正是今天在空中花園遇到的那個男孩子嗎?才想起來,今天中午他就是從這裏跑出去的,應該就是住在這裏吧。
“我沒想到摔得那麼嚴重啊,實在抱歉!”男孩子說著,將桌子上的藥拿起來看著說明,然後輕輕地塗著藥。
這時候,前台姐姐回來,看著兩個人,脫口而出“Yourboyfriend?”,小柔看看眼前的人“No,heismybrother.”前台姐姐點點頭,轉身去洗剪子了。
塗完了藥,還是有點痛,但這點生理上的疼痛,還是在可控範圍內的,她向給他塗藥的男孩子道謝,然後收拾起藥,找來張紙巾將桌子擦了一遍。
男孩子看著她雲淡風輕地做著這些,但一看她的手,肯定很痛的,他記得自己之前在工地上小腿被擦傷,可是真痛呢。
“雲小柔,真的是很對不起,沒想到蹭得那麼嚴重。”男孩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是道歉。
“哎呀,我說你還是個男孩子呢,怎麼那麼囉嗦呀,這算什麼傷啊,要是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小柔說著,準備回去睡了,這一天真累,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小鬼,你叫什麼名字啊?X國還真小,上哪都能遇到你。”
男孩子很鬱悶小柔用這種媽媽的口氣跟他說話,“什麼小鬼啊,我已經25歲,應該比你大了。”他無奈地搖搖頭,突然想到什麼似得“你是不是個老師啊?”
小柔愣了一下,笑著轉身準備走了。身後又傳來了男孩子的聲音“我叫田揚,明天我請你吃好吃的,算是賠罪,可以嗎?”
“好啊,我可是很能吃的。”小柔頭也沒回的走回房間去了,小柔向來對陌生人是很防備的,從來都是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但可能就是因為她總是安靜的當個旁觀者,所以對於別人的性情,她總是很容易識別,她感覺那個叫做Y的男孩子肯定不是壞人,她跟他交談的感覺就像是在與自己的學生交流一樣。
今天在空中花園,她想起了很多回憶,心情也是很沉重壓抑的,但遇到田揚這麼一鬧,自己倒是好過了很多。
此刻,她隻想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