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是沒能接起穀樹深的電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路過的人紛紛對我投來或是好奇或是同情的目光,可能是從來沒有看見過打扮精致,穿著洋裙,坐在火車站地上痛哭的女孩子吧。
不是我不想起來,是肚子疼得站不起來。這陣痛意過去之前,我是無論如何也動不了了。於是我幹脆抱著膝蓋,把頭埋下去,心想著當隻鴕鳥興許沒那麼丟人。
身邊又坐下了一個人,一陣熱氣傳來,還能聽見急促的喘息聲,想必也沒少趕路吧。可是火車站這麼多座位,為什麼要坐在這裏啊……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我從胳膊和腿的縫隙望出去,沒看到臉,隻看到那人正盤坐在地上。然而我卻不敢動了,眼淚倒是更加洶湧。
本來想好見到穀樹深就要撲上去的,現在他就坐在我旁邊,我卻什麼都不敢做。此時我心中正如小學作文中寫的那般,打翻了又苦澀又甜蜜的五味瓶。
穀樹深明顯是認出我了,可就是坐在我旁邊一身不響,不知道他是想看我難堪,還是故意想陪我難堪。
既然剛才沒接他電話,看到了他也沒發聲,我就當鴕鳥當到底了。我很少這麼一根筋,但是這次我絕對不會先開口。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終於等到了他的聲音,居然開口就是道歉。
雖然穀樹深先跟我說話了,但我還是不願意把頭抬起來,隻好悶聲梗咽道,“才沒有呢!”這時候還在嘴上逞強。天哪,我真是越來越不了解我自己了。
旁邊又是一陣無言,我按耐不住抬頭看他。許是被我的花臉驚到了,穀樹深微張開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我一時羞惱,又想把頭埋回去,卻被穀樹深托住了額頭。
“這麼好看,怎麼哭成這樣。”穀樹深的話裏充滿了心疼,讓我都不想懷疑他是不是在哄騙我了。對,我就是好看!
“你怎麼在這裏?你不是走了嗎?”我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想起我來火車站的原因了。
穀樹深見我沒再低頭的意思,將手從我額頭上收回去,下意識地替我抹了一下眼淚,對我很是受用,眼淚也稍稍控製住了。
“我沒打算走,”穀樹深解釋道,“隻是來送一個朋友。”
原來隻是來送人,我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像是拆掉了一顆綁在心口上的炸彈,絲毫沒想問他送的是誰。“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猜應該是小鄭跟他說了。
“小鄭告訴我的,他看到我回去就急了。”穀樹深看上去有些生氣,“這小子,沒問過我就跟你瞎說,我回去教訓他。”
“他也是……嘶……”,剛想說小鄭也是好心,一陣腹痛襲來,我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你怎麼了?”穀樹深立刻從地上起來,蹲在我身邊。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痛經的事情,一來這是老毛病了,睡一晚上就會好,二來是我有點不好意思跟他說這種女孩子的事情,可是緊蹙著的眉頭實在化不開,沒法裝作沒事。
“我那個……那個……肚子疼。”沒說出什麼,我臉就發燙了。在穀樹深麵前,我的臉皮應該比紙還薄。
穀樹深怔了一下,我真怕他沒聽懂。所幸他沒再問,而是轉過身,留給我一個結實的後背。
“我們回家。”
這次我是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穀樹深身上了,還伏在他肩頭哭了一路。他越是笨拙地安慰我,我哭得就越是厲害。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穀樹深了,現在卻還能被他馱著回家,再想到我這一天吃的苦頭,我的眼淚就收不住。
一直哭哭啼啼的,我體力放電得厲害,到家的時候,已經在穀樹深背上犯困了。
“小凳子,到家了。”
迷糊間,我聽到穀樹深在喊我。我卻不為所動,側臉蹭了蹭穀樹深的脖子,他背上這麼舒服,做夢我也不想下來。
“醒醒,小凳子。”穀樹深繼續輕聲呼喚我。
很不情願地,我睜開眼,老老實實地從他背上下來,後悔自己怎麼把鑰匙給他了。
“你休息吧。”穀樹深的話讓我覺得他想走。經過這次的事情,我現在最害怕的就是他要走。
一緊張,肚子又痛了,我俯身去揉。穀樹深見狀,趕緊扶我去床上躺著,眼巴巴地看著我竟不知所措,神情比我還苦澀,好像他比我還痛一樣。